方绍伦忍不住伸手,在他肩膀的凹痕上轻抚,“春明……”
“绍伦,不要——”三岛春明将脸庞转向内侧,低声道,“不要这样怜悯地叹息,也不要这样温柔地抚摸,原本我习以为常。你这样,”他轻声叹息,“或许伤口就不那么容易好了……”
彼时方绍伦并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春明,拖累你了。”他盲目的热血,害他东奔西走,又挨鞭笞。
三岛春明屈肘撑起身体,一旁静默的侍女忙帮他套上寝衣,他拂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绍伦,你千万不要觉得抱歉。”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挂着淡笑,“我并非无私之举,而是有求于你。”
“有事尽管说,你我之间不要用‘求’字。”
鼻端闻到清浅的酒意,觑一眼方绍伦面上略显茫然迟钝的神情,三岛春明深谙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低下头,“其实令我陷入迷障的,正是你和定坤兄的关系。他在晚樱居酒屋,在我面前,亲吻了你……”
迟疑片刻,他抬起头,目光在端然跽坐的身影上流连,简单的衬衫勾勒出一个惑人的轮廓,“我之前从未想过,我对家中的侍妾从无情意,或许有别的原因?绍伦,你能为我解开这个困惑吗?”
方绍伦大脑一阵眩晕,令春明陷入迷障的,是他和张三的关系?春明怀疑自己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取向?
“我要如何……为你解惑?”
“闭上眼睛,绍伦。”
方绍伦或许意识到了,或许没有意识到,但他的确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眼睫轻颤,似春日里振翅的蝶。
三岛春明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唇。
…………
在华国传统的农历新年到来之际,袁闵礼来到了沪城。
明面上是来负责商铺的结算,张三走后,方记店铺年底清货关账的事宜落到了他头上。私底下是与旧爱会面,年底了,太多的苦水急需倾吐,大笔的资金急需消化。但更重要是来接方绍伦回月城过年。
“方叔惦记着你,只是不好明说,这次冰灾,沪城的报纸总要延误,老管家每次拿到报纸总要第一时间送到书房。”袁闵礼劝慰着他,“绍伦,你也别犟了,跟我一块回去,一家人团圆过个年吧。像我如今,想要我爹骂我几句也不能够了。”
他是一贯的温文声调,似乎那一晚深谈后对方绍伦再无芥蒂。
方绍伦嗫嚅道,“我不是犟,只是……”他只是觉得没脸见人,也担心他爹再提婚事,半年之期眼瞅着就要到了。
原本打算以赈灾为由不回去,但袁闵礼的话有道理,他爹身体不好,不知还能陪他过几个年。于是打点行装,返回月城。
临行前,他和袁闵礼一块上长柳书寓向柳宁辞行,却跟鞭伤方愈的三岛春明碰了个正着。自从那晚落荒而逃,两人一直没有再见面。
方绍伦满脸通红犹未自觉,自以为姿态大方的为两人作介绍,“早就说要介绍你们两个认识的,相请不如偶遇,呃,嗯……”
三岛春明接过话茬,“这位便是闵礼君?听绍伦提过你许多次,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他伸出一只手掌。
袁闵礼的目光与他交汇,伸手相握,“我也是久仰大名了,春明兄。”
年关宴饮欢聚的时节,长柳书寓生意火爆,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欢歌笑语从各个包厢的门扉和窗棂中透出。
柳宁忙得脚不沾地,仍给他们空出了最好的包厢,又抽空来坐了一会,敬了几杯酒。
三岛春明和袁闵礼称得上一见如故,一个权贵公子,一个世家少爷,如今又都在商场上独当一面,倒比跟方绍伦更有共同话题。
方绍伦见他们聊得愉快,借故起身去找柳宁。
柳宁早料到他会来,带着满身的酒意从一个包厢中走出来,两人走到庭院里去说话。
今夜是沪城难得的好天气,雪收风住,黢黑的天幕上甚至挂着一弯明月,两人不禁抬头,共赏清辉。
“有消息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