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管家来得很快,他身材矮小但体格非常健壮,面色黝黑,突出的肌肉使外套纽扣绷紧,他的左手举着一盏煤油灯,左臂撑开半扇门,眼睛透过门缝向外看,昏黄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有些诡异。
“晚上好萨迪厄斯先生。”他虽然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反而转向其他人,“这么晚先生你带着如此多人来别墅做什么?”
肖尔托的脸耷拉下来,他没想到哥哥的管家如此不给面子,可生性软弱的他也强势不起来,只能嘟囔着抱怨,“麦克默多你太过分了,这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一位女士在等待,难道你要让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吹冷风?”
名叫麦克默多的管家沉默着将煤油灯向外探了探,大半个身体暴露在门缝中,哈利借着灯光观察对方,他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熟悉,他们见过吗?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哈利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挪开,顺着向下移,他的衬衫结了两枚口子,衣领歪斜地扯开些,能看见锁骨,黑色外套笔挺利落,抻长一节的袖口纽扣系得松垮,尤其靠近手掌的半颗扣子要掉不掉地挂在扣眼边上,袖子边缘的金色滚边蹦开,大概一指截的丝线扯了出来。注意到哈利的视线,他的右手反向扣在裤缝,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止如此,这位管家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恶劣了些,“那是你的朋友先生,不是主人的,我在不确定他们身份之前不能……”
“麦克默多,你该认识我们啊!”福尔摩斯热情地拉着哈利向前窜了两步,只凭借那上扬的嗓门,哈利知道,自己只需要闭嘴配合就好。
福尔摩斯相当熟稔地伸出手,想探进门缝拍拍对方肩膀,可那人却迅速朝后闪了一步,“一年前,你在艾莉森拳击场举行义赛,我还跟你打过三回合你记得吗,他当时在旁边为我欢呼来着。”
这么一提,麦克默多的眼睛瞬间瞪大,不由地抻着身体往前挪,肩膀还是被拍了一下,此时的他不在意,“福尔摩斯先生、查德威克先生?”
半年前他即将从拳击场退役,举行义赛,有个业余拳击手上来想跟他比划两招,那人就是福尔摩斯先生,说实话,他当时就觉得如果是查德威克先生上台更加合理,不管是从体型亦或者是气质,查德威克先生都看着更为专业,但是实际上,查德威克先生怎么劝也不上台,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怎么婉拒都非得上台,最后他们还是进行了一场点到为止的友谊赛,福尔摩斯先生的能力也十分优秀,右直拳相当漂亮,至于查德威克先生,在下面喊得非常用力大声,就像,嗯……
雇来的。
所以这对组合让他印象特别深刻,不过虽然当时有些无言以对,但他能肯定这两位都是非常正派的绅士。
【剩余时间:14:07:53。】
“快请进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去跟主人汇报。”
华生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他还以为合租人最擅长的是随心情切换奏乐与“伐木”,从未想到还有这种能力和爱好。
城堡内连盏灯都没亮,哈利能听见肖尔托先生攥着煤油灯的手发出颤抖的嚓嚓声,依靠暗淡的光线,他们极力避免踩到地上的坑坑洼洼。
“我明明已经跟哥哥说今天要来,他太过分了。”肖尔托声音细小尖锐,还回头朝他们补充,“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之前父亲说宝藏在这栋别墅,6年的时间我们几乎将这里挖了个底朝天,现在还是一团乱的状态。”
等他们进屋时,麦克默多还在楼上,他把煤油灯撂在地板,左手大力敲门,声音震得老厨娘都出来查探。
这位老妇人看见肖尔托后捂住胸口,声音都带着欣喜,“太好了萨迪厄斯先生,您快去看看主人吧,他一天都没出来了,饭也不吃。”
肖尔托闻言大惊,虚弱到走路都在哼哼的中年男人这时三两步冲上台阶,哈利能感受到他对哥哥的真诚。
不过……
直觉告诉他,情况有些不妙。
他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往上跑,摩斯坦小姐和华生医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到了一起,仿佛彼此宽慰。
可这份宽慰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随着肖尔托先生一声绝望的惊叫,摩斯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像落叶般抖动着。
这位女士在短短的两天时间经受了太多,华生只能一边拍抚着她的手背,一边引导她坐下来休息。
“医生!”楼上传来福尔摩斯的声音,华生知道案件需要他,只能将摩斯坦小姐拜托给老妇人,迅速上楼。
在华生上楼的间隙,哈利已经跟麦克默多联手把房门撞开了。
他们不是毫无缘由地硬闯,而是从钥匙孔的缝隙里,看到一位面目狰狞,笑容诡异,脸色惨白的中年人,并且恰好与身边这个几近晕厥的肖尔托先生极为相似。
就是他的哥哥,巴塞洛缪·肖尔托。
华生冲上去时,先给肖尔托先生喂了口白兰地,让对方斜靠在管家身上,这位管家将他挪到自己右肩,左手还护着对方,有技巧地拍打着,看上去处理过不止一两次。
紧接着华生马上起身,走进屋内,福尔摩斯跟查德威克已经开始绕着尸体搜查了。
华生习惯性打量了周围一圈,虽然书柜塞满书籍,但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依旧不像是书房,反倒更像什么实验室。
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歪斜地靠在书桌上,还有一个已经翻到在地,黑色的液体流出,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焦油味,几乎将血腥味全部掩藏。
不过虽然气味遮盖个七七八八,血迹却没被擦拭,大喇喇地敞在地上,已经成为半凝固的黑褐色。
屋子的另一旁,有几块暴力拆卸的木板随手搁在地上,与之共处的还有一架长梯,一捆麻绳,和天花板上的一个窟窿。
福尔摩斯正踩着梯子,上半身已经进入洞中。
那是一具很恐怖的尸体,只静静歪坐在扶手椅上便已足够吓人,他的头颅后仰,仿佛对众人充满不屑,浑浊的玻璃球几乎要脱离眼眶的控制,瞳孔缩得好似一个针眼,脸上带着狰狞而僵硬的笑容,像是有人拉扯着面皮生生将嘴唇提起,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配合着与刚才施救病人近乎相同的面容,让华生忍不住汗毛直立。但医生的职业操守还是让他迅速找寻尸体上致命伤。这几乎上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华生发现,在对方高而光亮的头顶上,有一根斜向下的毒刺死死钉入其中,一道细细的暗红色血痕顺着毒刺流淌,将将停在稀疏的眉毛上,毒刺周围,创口早已凝结成血痂。
尸体的手指如鸡爪般蜷缩着,桌面上还有一张纸条,华生抬手拾起,带着一种独立发现线索的莫名自豪感,清清嗓子,“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如果是桌面的四人签名就不必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