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恢复心跳的过程大概用了很久,直到呼吸平复才惊觉刚才如有实质的窒息感来源为何——
那是冷血动物独有的,血腥而不详的眼神。
原来侯烛的杀意并没有完全消散,这人在向他下达最后的警告。
又或者说,是对缠绕在蛇尾中的人鱼的
——绝、对、占、有!
洞穴内,人鱼极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他从阿莱口中终是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反倒是这个人类少年回了魂儿一般打开了话匣子。
说来绕去,话题还是回到侯烛身上。
阿莱砸吧下嘴唇。目光飘忽:“你们我是说,一般都是他捕猎吗?”
虽然是个问句,苏芙却因对方语气里的笃定突然红了脸。
身为兄长,一直以来备受照顾的人貌似都是自己。
在苏芙厚着脸皮讲述自己那些抓鸟捕鼠的丢人往事后,一直蔫儿了吧唧的阿莱两眼倏地闪动了一下。
“太好了苏芙,阿莱总算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少年声线都有些颤抖,看上去十分激动。
话音刚落,洞穴入口处的那道阴影先是停驻了一瞬,随后悄然退下。
苏芙有点不好意思,又见阿莱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刚才也听你说会使用一些最简单的陷阱,但要说布置陷阱的要领显然你还没有领悟到位——让阿莱来教你狩猎吧,包教包会!”
见他目光真诚,苏芙也并非完全没有动心。
就在这时,洞口处无故掀起一股森寒的对流空气,人鱼缩了缩后颈。
“谢谢阿莱,真的不用。”
苏芙轻笑一声:“我和侯烛,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毕竟他是不是捕猎的料自己再清楚不过。
原本深邃幽暗的夜色中,一线绿光猛地一闪。
寂静的洞口,有谁被困在哐当哐当的心跳声中,眼睛亮得吓人。
洞内,一直佯装用树枝逗蚂蚁的阿莱用力过度,干枯的枝杈在沙地上拉出一道伤疤一样的划痕,随后一阵“喀拉”响。
树枝被摧毁成两半。
“他现在还是个少年吧,以后呢?”
阿莱丢掉树枝,抬脸看向苏芙。
苏芙微微吃惊,以后?什么以后?
见他一脸茫然,阿莱怒其不争地用气声解释:“毕竟是独居物种,谁能保证那玩意儿成年之后不会抛下你?不会自己捕猎,难道要躺着等死?”
阿莱说完之后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好。
另一头,明明冷风不再,人鱼却汗湿了后颈。
苏芙对视着阿莱的眼睛,罕见地走了神。
一时间,那些镌刻在记忆深处被蛇类嗤笑、戏谑还有冷眼旁观的碎片统统拼凑起来,和那些无比决绝的蛇尾绞动画面汇合在一起,指向一个答案:
他和侯烛之间这场闹剧的本就由谎言和欺骗组成。
不说等到对方成年,以侯烛阴晴不定的性格又极其敏锐的洞察这层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关系随时都有可能原地坍塌。
想到这里,苏芙有一瞬的慌神。
某些事情,一旦剖开道裂口之后,偏能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拉带扯,牵连出更多沉重而浑浊的情绪。
——他和侯烛之间,没有以后。
苏芙脑子里冒出这几个字,心脏一阵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