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吵,出来吹吹风,散散步。”侯烛说。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又好像只是在勉强抑制自己。
“是吗,那你小心。”苏芙说,“这里没有监控,你也没有开直播,我感觉岛上有些不安全。”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今天直播里的几站,除了最后的水鬼,出现得都有些刻意,像是提前编造的剧本。就好像是故意用虚假的举报,将你的视线引开,以此掩盖什么。我没有证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会暴露出自己一直在偷偷观看直播,但苏芙不能不说。
他觉得,今晚在直播里参演的群众演员们,演技似乎不够好。一个会对女儿温声细语让她去睡觉的父亲,不应该在每天半烛,用能吵到邻居的芙量去磨刀、剁肉。那肯定也会吵到他女儿。
羊圈里的羊头男人,面对着正在拍摄的无人机,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特殊性癖,承认得也过于爽快了,甚至没有努力去想一个正常一点的借口糊弄过去,精神状态过于超前。
当然,这两点都只是有些奇怪,还算不上证据。
侯烛注视着他,笑了,身上那层装出来的冷淡也在同时消散。
“我知道啦,芙芙。别担心,我没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装神弄鬼的那家伙。他可能是怕我在岛上到处乱跑,真的撞见了什么,所以给我设计了一条路线,安排了一点事情给我做。”
他又笑着说道:“所以我现在正要去拍《走进科学》——大结局版。不一定会传到网上,不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戏耍了你吗?”苏芙问。
“虽然他把我当傻子看是挺气人的,害得我白跑了一晚上也挺气人的”侯烛说,“但是,我开直播本来就是为了狩猎鬼怪啊。我是想,把你会踏足的地方,都清理干净。”
原来,是为了我吗
苏芙垂下的手握紧了,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我会拖累你吗?”
如果侯烛正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是为了自己,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回去休息?苏芙想要亲眼看一看,侯烛之后会做些什么。
他直视着侯烛。
侯烛在短暂的一怔之后,眉眼间染上了最明亮的光彩。
“不会。芙芙你不会拖累我的,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我们两个人。”他随手将腕表扣上,转过身,“我们走吧。”
就算一时沉默,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话题,他们的脚步声在默契地回响呼应。
侯烛悄悄地,以余光痴迷地描摹着身旁人的轮廓。他答应带着苏芙一起,固然是因为他有信心能保护好芙芙,也是因为他的私心。
有许多许多次,他只有幻想着苏芙虚幻的身影陪在他身边,才能活下去,不至于发疯。
可他又不希望苏芙真的在怪谈世界,那里太危险了。
而现在,他能够压制住这份危险,他所梦想的情景,终于映入了现实。
灯火如昼的湖畔别墅区,已经离得很远了。脚下的道路也从可以行车的马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侯烛忽然说:“芙芙,要不你再猜猜,幕后黑手如果是个作祟伤人的鬼怪,他会是什么样的?”
苏芙想了想:“它的能力大概与水有关。我没有听说过北湖岛发生多人死伤的恶性案件。这里四面临湖,每年都有不小心淹死的人、跳湖自杀的人,这些死亡并不会引发什么关注。换句话说,北湖岛年年都有溺亡的名额。如果鬼怪作祟,它最有可能把人伪装成溺死,就像水鬼一样。它能买通‘演员’,可能还具备操控人类行动的能力。”
苏芙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明明不信鬼神但是以“假设有鬼”为前提,就是这样了。
侯烛笑着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要是在怪谈世界,芙芙说不定也能成为高级玩家。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烛色逐渐到了最深重的时候。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在直播里拍到的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再往树林深处走,一只又一只的布偶娃娃,像死去的婴儿一样,垂挂在树上。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布偶娃娃们用纽扣做的眼睛,仿佛在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两个闯入者。
不知名的野鸟,在树丛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苏芙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不信有鬼,可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反应。
他的手被握住了,从两只手触碰的地方,渡来了温暖。侯烛说:“地面凹凸不平,容易崴到脚,芙芙,抓住我的手。”
已经没有路了,满是残叶枯枝的地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的确容易崴到。侯烛给出了一个好理由。
苏芙这次没有挣脱。
他想忽略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侯烛的手掌比他的大上一些,手指温热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失踪的时间里,侯烛的确不像是做了三年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少爷。
走神之际,苏芙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被厚厚的枯叶掩盖住的小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