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像是一瞬间涌上来,他撑着墙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攒些力气直起腰,沿着地面曲折的砖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他早就知道今天躲不过这一顿,索性根本没有开车过来,也就省了在酒吧门口排队抢代驾的麻烦。
只是出门时实在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此刻双腿发虚,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撑到前面的主干道。
约莫延伸出不到半平方的屋顶根本抵不住夜风裹挟的雨丝,雨水打在他本就不算厚实的衣料上,单薄的衬衫很快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宋意生脚步踉跄,尽量又往墙边缩了缩。
今夜的每一个细节在他的脑海里又一次复盘重现,暗中计算着这一次的胜券能增上几分。
雨水最擅趁人不备,顺着宋意生支起的发梢流进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一汪水洼。
酒精和寒意相互撕扯着他的神经,气管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安静的巷子里,耳畔只有细细的风声夹杂着雨点落地的声响,更将一切感官放到最大。
他渐渐没法控制自己步伐的轻重,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凌乱又虚浮,像是某种无情的计时,与记忆中声音再次重叠。
幻觉中,机场的广播声混着剧烈耳鸣,此刻又尖锐地刺穿他的太阳穴。
宋意生只感觉自己的坚持已然到了强弩之末,膝弯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下跌。
这次怕是又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了。
膝盖即将触地的前一秒,他脑海里闪过这个月全勤表上还差两天的空格,后知后觉地有点可惜。
明明连感冒都扛着没请假。
宋意生紧闭上眼,在失控的瞬间绷紧脊背,竭尽全力,试图把重心向后拽。
哪怕只多缓冲半寸,也好过在这张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淤痕。
然而预想中的钝痛始终没有落下来。
掌心触到的“地面”意外平整,甚至还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凉?
跌落的眩晕感还在太阳穴里翻涌,清冽的薄荷皂角香却已经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宋意生睫毛剧烈颤动几下,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宋意生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挣脱。
可他现在哪有力气,全身软的像条无骨的蛇,只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被更用力地禁锢住。
酒意在血管里沸腾,耳畔却骤然炸开心跳的轰鸣。每一声都重重砸在紧绷的皮膜上,震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连带着呼吸都成了被掐住喉咙的抽气。
“宋先生这是打算碰瓷?”来人的声音乍响在他耳畔,语气却是比雨水还冷,滚烫的掌心贴在他后腰,拇指将他的下颚卡的生疼。
“裴。。。。。?”宋意生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仰头,在路灯下看清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深刻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黑得深邃而惊人。
他恍惚之间就要念出的名字,在触及这道视线时又猛地被他遏制住,还未出口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慌忙咬紧下唇抵挡回去,最终变成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不要问。
不要说。
不要出声。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那条影子,仿佛在触上的一瞬,这一切都将化为一场泡影。
皮鞋踩进水洼的声音越发清晰,与他的步伐几乎重叠在一起,让他更加不愿分清他此刻是否又置身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