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会垂落一轮弦月,牛角似的翘着尖尖,风是柔柔的,新鲜的,要将阮黎的发丝吹起来。
她们并排坐在一处,肩靠着肩,手拉着手,不管说什么都很浪漫。
徐梦舟为自己的想象兀自梦幻着,像心尖上挂了一串小铃铛,每跳一次就要铃铃响。
她已然迫不及待了。
游轮启动了。
好消息是,阮黎虽然晕机,却不会晕车,也不晕船,她在船上就像在地面一样自在,没什么不适。
徐梦舟在甲板上,抓着栏杆,海水乌漆漆的,石油一般,海风也是咸涩交加,并没有什么景色可看。
可她仍旧高兴。
“阮黎,”她忽然说,“我们之前是不是一起出去玩过,去海上?”
不管做多少次心理建设,早有预料,可亲身经历着腰上挂着的树藤一点点滑落,望着身下尖锐的岩石,又有几人能波澜不惊地接受命运?
阮黎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如同吃了消化不了的石子。
“你是又想起什么了?”她问。
“就是几个画面,有一点印象,好像不是这条船,我好像在和韩书桐几个人打牌……”
她一说,阮黎就记起来了。
记性太好,她很难忘掉事情,更不要提是和徐梦舟有关的,每一个片段都那样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就在刚才。
“是萍瑞莱举办的车主宴会。”阮黎说。
“这样。”徐梦舟牵着她的手。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风有些太大了,头发总是糊在脸上。
徐梦舟还是很高兴。
她们晚上躺在一张床上,阮黎很快就睡着了。受着药物影响,想失眠都是一件难事。
徐梦舟却没睡,她也没有玩手机,就是静静躺着,房间漆黑得很,一点光不透。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能看见,能够清楚地描绘身旁人的样子。
阮黎淡白淡粉的唇,饱满的唇珠印在薄唇上,一小枚珍珠似的。她鼻梁上有一颗小痣,很浅,很小,一不小心就会忽略,像不小心落在面饼上的芝麻。
她睫毛直直的一条,只有末端会翘起一点,小小的勺子,大约只能盛起空气。
她睡前会将头发都拢顺,拨到一边去,可阮黎的睡姿不算太好,平躺着下去,睡着睡着就蜷缩起来,头发也跟着移动。
像一支画笔,只在黑夜里描绘内心。
徐梦舟惊觉自己心底竟然升起一抹奇异的感情。
怜爱。
不是那种心疼但想着接吻上床的怜爱,是一种更纯粹的,仿佛母爱般的怜惜。
她想要她能过得快乐,过得肆意,以至于开始厌恶起林家的那几人,甚至连早逝的阮女士也不幸入列。
都是这些人一齐害了阮黎,将她变成现在这样。
这种感觉是徐梦舟从未有过的。
让她不禁想要细细品味。
她一直觉着自己是个硬邦邦的人,曾经有测试题,说用一种动物形容自己。
徐梦舟想了想,她回答鹰,但羽毛是金属做的。
可现在,她咀嚼着这份新感情,觉得自己软了下来。
她想要做一块海绵,一张兔毛毯子,好把阮黎整个包裹起来,这种想象都让她感到幸福。
但徐梦舟还是不想放弃金属的羽毛和利爪。
她可以一边柔软地包裹着阮黎,带她飞起来,一边将伤害她的东西都撕碎。
她非常擅长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