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人很是喜欢,今夜还比往日多吃了半碗汤,对那只仙鹤也爱不释手。”
谢清鹤扬眉,眼中难得有了笑意:“是么?”
思忖片刻,谢清鹤起身:“朕去看看她。”
小太监点头哈腰,忙忙命人备下步辇。
雪珠子洋洋洒洒从檐下飘落,天地万物好似都蒙上一层白色的薄纱。
宴席过半,宫中上下各处掌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除了棠梨宫。
棠梨宫悄然无声,落针可闻。
宫人垂手侍立在廊下,遥遥瞧见谢清鹤的身影,大惊失色,忙不迭福身行礼。
谢清鹤抬袖制止宫人往里通传的声音,他喝了半壶酒,醉眼惺忪。
谢清鹤一手揉着眉角,一面抬脚往里走去:“沈贵人在殿里?”
宫人实话实说:“沈贵人听说今夜是除夕,不让奴婢上前伺候,还让奴婢给宫里上下的宫人都分了赏钱。”
宫人喜笑颜开,只当沈鸢是渐渐走出失去孩子的阴影。
“娘娘今日瞧着气色好了不少,话也比往日多。”
谢清鹤颔首:“知道了。”
他抬手,屏退众人。
寝殿杳无声息,酸枝木框点翠花鸟纹屏风映出谢清鹤修长的身影。
殿中铺着狼皮褥子,踩上去安静无声。
谢清鹤一只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他笑着转过屏风。
而后,他看见了一双在空中晃悠的双足。
地上还有一个踢倒的圆几。
无人知晓沈鸢是何时备下自缢的锦裙,丝帛撕开垂在横梁上,沈鸢一头青丝披在身后。
她眉眼平静淡和,从容赴死。
谢清鹤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颤抖着双手从横梁抱下沈鸢,又是何时命人传太医。
躺在自己怀中的沈鸢面容孱弱憔悴,单薄身影宛若秋日枯叶,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
不管谢清鹤如何胁迫,如何低声恳求,那双如水秋眸始终是闭着的。
棠梨宫瞬间兵荒马乱,虞老太医本还在宴席上吃酒作乐,闻言,吓得手中的自斟壶都掉落在地,一路被崔武提溜着往棠梨宫赶。
棠梨宫噤若寒蝉,宫人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面面相觑。
无人敢闹出半点动静。
好在谢清鹤及时赶回,沈鸢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脖颈上的红痕还在,看着触目惊心。
虞老太医喋喋不休说了什么,谢清鹤并未听清。
他转而去看地上散落的锦裙。
怕沈鸢想不开,寝殿并没有留下剪子,连金步摇和珠钗都被收走。
谢清鹤不知沈鸢是如何背着宫人,一个人躲在寝殿悄悄撕开锦裙,而后又将丝帛一片接着一片绑在一处,直至悬在横梁上。
明宜自缢那会,沈鸢吓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而如今,悬在横梁上的人却成了沈鸢。
她是那样淡定自若为自己安排好了东西,甚至在此之前,沈鸢并未在谢清鹤面前露过半点马脚。
梅花式圆几倒落在地,正好压住了一张小小的剪纸。
那是谢清鹤让人送来的仙鹤。
怕沈鸢见不得红色,谢清鹤还将红色的剪纸染成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