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不应该。
她在程策心中,永永远远都应该是那个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无可撼动的地位让他不得不臣服在李明诛身下,全身心的依赖她,信任她,爱她。
现在,有人打破了程策对她的幻想。
李明诛眉宇间笼罩一层寒霜,程策感受到,很明显,在场每个人都看出来李明诛的不悦,她周身的气场低的可怖,顾崖和其他几位家主第一次见李明诛生气,肉眼可见的慌忙无措,程策想安抚她,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停了许久又慢慢放下。
“走吧。”程策轻轻道。
话落,祭司握紧蛇头拐杖,在李明诛冰冷的视线下转身带着程策和五大家族的家主从灵阁后面窄小的木门离开。
观星台在灵阁后,穿过梧桐树林,满地落叶堆叠,一步步的从春秋踏入隆冬,直到程
策踩在雪地上,雪被踩实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才慢半拍的眨眨眼,琥珀色的眼眸在明亮的日光照耀下清澈纯净。
这里不是像苍梧前的霜雪地那般漫天飞雪,灼灼日光照耀着,满地碎琼乱玉折射出细碎的光,观星台上,巨石安静的堆叠着,血红的字迹挥毫泼墨的被刻在上面,命格走势,星宿偏移,是这些年来,祭司日日夜夜的推演着,祷告着,最终一点一滴汇聚而成的关于李明诛的卦象。
这里,只为李明诛而重启。
只为历任神迹主而重启。
“程策,跟好祭司大人,不要走丢了,这里全是雪地,一但找不到路,别说李明诛,就算是火凤来了都救不了你。”宋舟砚掩唇轻咳两声,唇色苍白的笑着提醒。
“你……你们不去吗?”程策顿了顿,犹豫着问。
“祭司有话要问,我能有什么跟你说的,去吧,不用怕,再不济李明诛还在外头等你呢。”宋舟砚满面病容的笑着安慰他。
“宋家主跟他关系似乎不错。”李渠冷冷的看着他们。
宋舟砚笑得温和,“年轻人跟年轻人当然有话可聊,年纪大了可插不进来。”
“去吧。”宋舟砚不顾李渠的黑脸,温声催促着程策。
程策转身看着巨大的观星台,祭司没有等他们,拄着拐杖虔诚的半眯着双眼往观星台走去。
雪光映衬在程策眼底,琥珀色的眼眸晶莹剔透,他眸光微动,抬脚跟上祭司的步伐,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程策紧走两步跟在祭司身后,明蓝锦袍格外显眼。
“我们回去吗?”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站在凛冽寒风中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顾崖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里太冷了。”顾崖接着说。
她看着稚嫩了些,其实跟李渠差不多大,不过都是家族中娇生惯养长大的,现在在雪地寒风中站着,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不御寒,时间一长自然受不住。
“现在回去……”江家家主犹豫,“可是我们跟主上说一起审问,现在回去不是暴露了吗?”
“主上本就不喜祭司单独与她的人呆着,我们现在回去无异于告诉主上,要找程策的不是我们,是祭司。”
宋舟砚嗤笑出声,裹紧些狐裘,汲取着身上为数不多的温暖,冻的脸色苍白,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你们爱在这里站着就站着,我身体不好,我要回去了。”
话落,他抬脚便想离开。
“慢着。”李渠挡在宋舟砚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家主,干什么呢,我身体不好,万一被冻死了怎么办?”宋舟砚笑靥如花的看着李渠。
李渠斜睨了他一眼,冷声冷气,“江蝉说得对,你现在离开,谁知道李明诛会发什么疯,万一她一气之下离开,你能负的了这个责任吗?”
“离开”这个字眼立刻让其他几人躁动起来,顾崖也忍不住出声阻拦。
“李家主说的确实在理,我们都不知主上脾性,万一这件事惹恼了她,祭典还未开始她又走了怎么办?今年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能不参加祭典呢?”
江蝉点头应道,“况且宋家主你身体不好,若今年再没有主上赐福,说不定哪日落下旧疾,就算有药吊着,总归折磨自己。”
寒风凛冽,撩动着宋舟砚雪白的狐裘,他的眉眼温和,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朦胧。
“你们……”他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轻蔑的笑着摇头,“就算你我不说,程策总会告诉李明诛的,他那么爱李明诛,李明诛问两句他就什么都招了,哪里需要李明诛自己来猜?”
“你们拦着我在这里跟你们受苦受难做什么,既然知道我身体不好就应该让我早些回去养身体,省的李明诛明日来宋家找我,我还重病缠身,传她一身病气。”说完,宋舟砚掩唇轻咳两声,过分浓密的睫羽轻颤着,病弱而温和。
“宋舟砚,那人那里我会去说,你在这呆着,哪都不许乱跑。”李渠哑着嗓子警告,“李明诛任性妄为,但他该是个明事理的,但凡他为李明诛着想,就不应该泄露今日的事情。”
苍穹碧蓝,青云浮动,满地霜白,寒风凛冽,观星台旁,覆雪青松耸立着,千年万载守护着观星台,守护着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