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透亮,张仪骞就猫着腰钻进了不良人在醴泉县的暗桩??一间挂着“胡麻饼”幌子的破屋子。秦劲正蹲在灶前吹火,锅里的羊杂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混着柴火味扑面而来。
“秦大哥,您这汤熬得比孙婆子的裹脚布还稠。”张仪骞掀开破棉帘,故意用袖子扇了扇飘来的热气。
秦劲头也不抬,铁勺在锅里敲出叮当响:“少贫嘴,昨夜在郑府踩点,看出什么门道了?”
张仪骞搬过个缺腿木凳坐下,从怀里掏出块沾着金粉的碎瓷片:“郑府西跨院的太湖石新刷了桐油,墙角的苜蓿被踩出三条新路。我估摸着,玉佩十有八九从书房暗格转移到地窖了。”
秦劲接过瓷片对着光瞅了瞅,突然笑骂:“你小子属狗的?鼻子比黄耳还灵!郑家家主昨夜把三夫人的陪嫁箱都搬出来挡枪,分明是虚晃一枪。”
两人正说着,赵老六顶着俩黑眼圈撞开木门,怀里抱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秦头儿,您要的‘突厥狼旗’办妥了!西市胡商那儿抢的,差点被当成马贼。”他抖开油纸,一面绣着金狼头的破旗子掉在地上,边角还沾着半块胡饼渣。
张仪骞眼睛一亮:“正好用得上!咱们来个声东击西??明晚戌初,让老六成天在西市晃悠,见人就嚷嚷‘突厥狼卫要抢昭仁寺金狼鞭’,把金吾卫的注意力引过去。”
秦劲擦了擦手,从腰间摸出六壬盘:“暗度陈仓的路数我来安排。钱老七盯着郑府后门的粪车,那车每天子时出恭,咱们的人扮成掏粪工混进去。”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浑水摸鱼??骞儿,你得从狗洞钻地窖,那地方在厨房灶台底下,我试过,三掌宽的缝。”
张仪骞苦着脸比划自己肩膀:“秦大哥,您瞅我这催熟的身板,钻狗洞?不如让黄耳去得了。”
“少废话!”秦劲踹了他屁股一脚,“当年你孙爷爷大闹天宫,偷蟠桃钻的窟窿比这还小。”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小瓶,“拿着,西域迷魂香,往油灯上一撒,半个时辰内百八十号人得睡成死猪。”
子时三刻,郑府后巷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张仪骞裹着身臭气熏天的掏粪工衣服,蹲在墙角数更漏。赵老六在西市闹出的动静果然不小,远远传来金吾卫的呵斥声和百姓的惊呼声。
“时候到了。”张仪骞捏紧黑葫,猫着腰往灶台挪去。灶台下的狗洞果然窄得够呛,他咬牙挤进去,腐土味混着陈年油垢直往鼻子里钻。爬了约莫两丈,前方突然透出昏黄灯光,地窖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大人,血胤卫的人已到二门。”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那玉佩真要交给他们?”
“废话。”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血胤卫承诺事成后送咱们大好前程,那金狼鞭要是现世,咱们后半辈子……”
张仪骞贴着石壁屏息偷听,突然想起颜真卿说的血胤卫??当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被废后,残余势力时刻想着复辟,妄图用金狼鞭搅乱大唐。他摸了摸怀里的迷魂香,正要动手,忽觉识海一热,悟空残魂的虚影蹦了出来:“小崽子,当年俺老孙偷老君丹,靠的是‘听风辨位’。你听这脚步声,地窖里至少有三拨人。”
果然,木门后传来甲胄碰撞声,显然不是郑府家丁的打扮。张仪骞眼珠一转,突然掏出块羊骨头扔向左侧甬道,“砰”的声响惊得守卫喝问:“谁在那儿?”趁着对方分神,他迅速将迷魂香撒向油灯,淡蓝色烟雾瞬间弥漫。
“不好!有……”守卫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张仪骞刚要推门,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器摩擦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直奔藏玉的檀木柜。
“糟了,血胤卫的人动手了!”张仪骞暗骂一声,顾不上隐藏,黑葫脱手飞出,“当”地砸在柜门上。金光闪过,柜门应声而开,里面空荡荡的,只余半片狼毛。
“调虎离山?”黑影冷笑,摘下兜帽露出左颊的狼头刺青,“小贼,你以为郑老头会把真货放在明处?”他突然甩出三道淬毒飞镖,“去陪你主子的祭文吧!”
张仪骞就地翻滚,飞镖擦着发梢划过,在石壁上烧出三个焦洞。危急时刻,悟空残魂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用俺教你的‘猕猴三跳’!”他依言蹬墙借力,竟倒挂在横梁上,居高临下看清黑影腰间挂着的鎏金腰牌??正是血胤卫的“孤星令”。
“孙子,你爷爷在这儿!”张仪骞突然甩出捆仙索,借着黑葫的吸力将腰牌扯下。黑影惊怒交加,正要追击,地窖外突然传来喧哗:“走水了!西跨院着火啦!”
这正是秦劲安排的第三计??浑水摸鱼。张仪骞趁乱冲向墙角的暗格,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佩,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块青砖翻起,露出更深的密道。
“好个狡兔三窟!”他顺着密道爬了两丈,眼前豁然开朗,檀木柜正中央,羊脂玉佩泛着温润光泽,雕纹正是突厥狼神的额间印记。
就在这时,密道外传来郑家家主的惊叫:“快查地窖!玉佩要是丢了,咱们都得给血胤卫陪葬!”张仪骞来不及多想,抓起玉佩往怀里一塞,突然想起悟空残魂的叮嘱,摸出提前准备好的假玉佩放在原位,表面还抹了些地窖的尘土。
等他猫着腰从狗洞钻出来,厨房已乱成一锅粥。郑家家主正领着家丁往地窖跑,张仪骞趁机混在人群里,故意撞翻水桶,借着水花飞溅遮住面容。
“大人,玉佩还在!”片刻后,地窖里传来欢呼。张仪骞暗笑,悄悄摸了摸怀里真正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传来,上面隐约刻着半段突厥文,正是开启昭仁寺禁制的关键。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着张仪骞沾满泥污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