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云似雪接下来会怎么做?”
萧衔蝉与原烬在天明之前回到住处,她心中激荡,关于之前的疑问已有了头绪。
“我们坐了那喜轿,替代了里面的傀儡人,可是方才唐诗乎还是能通过傀儡看到郡主府的景象。这要么说明他送了两个傀儡进郡主府,要么说明……傀儡根本就是云似雪送给他的!他的计谋被识破,云似雪将计就计而已!”
原烬肯定了她第二种猜测:“这里是凡人世界,但凡能与修士有关的法宝极其昂贵,唐诗乎不可能送出两具如此精妙的傀儡。”
萧衔蝉有些担忧:“之前明五娘身为《鬼王》那本话本的女主,虽然她的行为有些崩人设,但是她的举动勉强还算是在走剧情,现在云似雪这样做……我有些担心,如果剧情全部崩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完全不能预料到了。”
“那你想阻止她吗?”原烬摸上腰间的剑,仿佛只要萧衔蝉一声令下,他就会为她扫平一切。
萧衔蝉犹豫良久,最终却是摇头:“我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说实话,我只是个三流作者,但我笔下的角色不是三流角色,云似雪也好,明五娘也好,她们赋与了我的角色新的可能,我想看看跳出剧情,她们会走到哪一步。”
郡主府里风平浪静,青阳城的街道巷陌依旧响起百姓的喧闹,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城门女墙上多了几个生面孔守卫,如鹰隼般盯着进出城门的人。
夜色如墨,云似雪独自站在郡主府的密室中,她轻轻抚过面前一具人形傀儡的身体,傀儡面容精致,栩栩如生。
“那两个小家伙上了花轿,险些毁了我的大计。”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凝聚一点金光,勾画出一副虚幻的景象,缓缓注入傀儡眉心,“姓唐的,你以为
靠一具傀儡就能监视我郡主府,在我身边兴风作浪么?呵……”
为了布局,她早在一年前就设计出了一个法力无边的“高人”,又装作不经意,在唐诗乎面前展露神通,渐渐的,唐诗乎对这个“高人”深信不疑。
三日前,她令人将特制的玉印和这具傀儡交给唐诗乎时,对方眼中的贪婪与窃喜几乎要溢出来,他根本不知道,并非玉印控制傀儡,而是傀儡控制玉印。
那方玉印只会显示出她愿意显露的东西。
“郡主,唐公子那边有动静了。”丫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密室门口。
云似雪头也不抬道:“说。”
“他正在调集亲兵,准备三日后行动。”
唐诗乎以质子身份在异国他乡生活多年,他的故国早就将他视为弃子,可他不甘心,他的野心一直如燎原的火一样熊熊燃烧,他想回到故国,登基称帝,将所有羞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
为此,他含耻蛰伏多年,精准地发现了云似雪父亲的野望,舌灿莲花,说服了他,与其做了交易,又联系故国臣子,左右逢源。
若非云似雪这些年要借他做挡箭牌,隐藏自己的动作,在他身边待了多年,她也不能发现唐诗乎还有这样合纵连横的能为。
“我虽然野心勃勃,却也做不出用本国的兵帮他国皇室这种事,父王啊父王……”云似雪的笑容轻蔑不屑,“也好,通知禁军统领,按计划行事。”
丫鬟领命退下,云似雪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虎符上,这枚能调动天下兵马的符印,很快就要真正属于她了。
三日后,青阳城桂子飘香,整座城都被笼在这馥郁的香气中。
萧衔蝉远远望见王爷入城的仪仗,这个在话本中着墨不多的背景板、宠女狂魔,却是整座青阳城真正的主宰。
几缕惨白的光透过明窗,落在案几上,云似雪将茶盏轻轻放在父王面前。
“待会外臣就要进来了,送完茶就回内院去吧。”老王爷头也不抬,仔细翻着手里的府中近些日子的账本。
“给您送安神茶。”云似雪声音轻柔,“您教导过的,女子需贞静柔顺,孝顺父母,女儿时刻铭记。您老在庄子上住了些时日,若非秋狩在际,您怕是要住到冬呢,咱们父女久不见面,女儿不能时常孝敬您,这才在您回城之际多多侍奉在您左右。”
“近一年未见你,不成想你长大了。从前你总说些疯话,现在看来,倒是懂事了。”老王爷将茶饮尽,却见女儿还在书房里,不由皱眉,“你怎么还不走,若与外臣相撞,岂不有损名节?”
“父王总说名节,好似名节对我而言就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云似雪的声音飘渺,像个幽灵环绕在书房里。
“您说怕名节有损,所以即便我功课再好,也不能同兄长一般继续随夫子念书;我偷偷向武师傅习学功夫,您却因此打断了我的腿;因为名节,我写出的策论必须署上兄长的名字,我用命博出的胜仗,也成了您的功劳……”
“世上女子都是这样的,你不帮自家人要帮谁呢?难道要自己出门抛头露面吗?”老王爷痛心疾首,“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让你风雨不侵,衣食无忧,你还有什么不满?这么久之前的事都记得,你可真是记仇。”
云似雪的面容突然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她低声喃喃:“这话听了很多次……还是一样虚伪,一样令人恶心!”
她站起身,下巴微微抬起,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王爷。
“您不知道吧,您每日批阅的军报,都是我先过目的。”
这一句话蕴含了太多意思,老王爷瞳孔骤缩,随即双目圆睁,猛地拍案而起,可刚一站起便摇摇欲坠,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满案狼藉的文书上,像朵朵绽开的红梅。
“你……你……”
老王爷栽倒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面容渐渐模糊的女儿。
云似雪蹲下来,用绣帕擦净他唇边血渍,喷在她手指上的气息犹如风中烛火,逐渐消失,她木然道:“父亲,抱歉,我不能做你想要的那种女儿……”
她的眼底中,隐晦的痛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