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长信宫有了片刻的安静。
众臣一开始都在猜测,太后召见他们是为了什么,当下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将牌位请进太庙,供奉太祖高皇帝左右……
周勃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若不是顾及涵养,生怕在老兄弟面前丢了脸,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坐得安稳?
殊不知他的老兄弟们也是一样。
樊哙眼睛瞪得似铜铃,坐不住的同时,目光止不住地往御史大夫空着的席位望去。
御史大夫周昌奉命前往燕国,调查燕国相栾布对临江王刘恢的弹劾是不是确有其事,至今未归,只能错过了如此盛事的商议。
樊哙兴奋的同时,终于撇去了被袁侯那狗东西贪污的不自在——殊不知昨天妻子告诉他的时候,他有多么愤怒,如果不是吕媭拦着,他都想亲自前去袁侯府,把那狗东西大卸八块了!
……御史大夫没法前来,实在是遗憾,樊哙忍不住地东想西想。
也难免他们不能冷静。作为人臣,他们一生所追求的不正是留下千古流芳的身后名,然后长眠于高皇帝所葬的长陵,与他在地下重逢吗?
能将排位供奉在高庙,简直是对一生功绩的最好肯定。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壮举!
刘越看着诸位叔伯们的表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替太后出主意,态度再积极不过,便是丞相曹参也比平日活跃了许多。
譬如功绩怎么评定,牌位怎么放置……说着说着,更有将军为排名的先后争执起来。
吕雉含笑望着这一切,刘越眨眨眼,仿佛领悟到了什么。
将要前往辽东郡的那些罪臣与功臣后代、吕氏子弟,若是听到能够将排位供奉高庙的消息,他们还会坐得住吗?
他们还会生出反叛的二心吗?
指不定就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在辽东郡等着他们,从而流芳千古,魂归故里,最终实现立牌于高庙——这就是母后的阳谋。
刘越认真地聆听,包括母后与他们交谈的话术,还有不急不缓的叙事语气。他就像一块海绵,迅速着汲取的一切能汲取的知识,俊秀的脸颊,噙着再庄重不过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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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季布见重逢许久的弟弟季心忙碌了起来,说要完成大长秋交派给梅花司的任务,便没有在空闲的时候打扰他。
等到季心松了口气,找到袁侯切实挪用军款的证据,忙碌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
季布找上弟弟,对他说起了之后的安排,季布道:“若是我从辽东郡顺利归来,或许能够拥有出任九卿的机会。”
季心一愣,随即大喜:“兄长总算得见曙光了!”
季布露出一个暖意融融的笑,转而低声道:“只是……恐怕要委屈你了。”
季心问:“此话怎讲?”
季布沉声说:“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都绝无可能让两兄弟中的一人执掌宫中禁军,再让另一人执掌梅花司,探听各处情报,且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季心听懂了兄长的话。
他张张嘴,继而陷入思索。
半晌点头道:“兄长说得对。”
他之前从未考虑过此事,许是念头还不够通达,嗅觉还不够敏锐。自从进了梅花司,从前跟在他手下的那些个游侠,都十分满意如今的生活——吃穿不愁,且做的都是他们擅长的事情,可以将他们的特长发挥到极致,谁不喜欢?
至于他自己,因为即将升任九卿的兄长的缘故,或许不再适合待在这里。
见季心自己能够想明白,季布颇有些欣慰,弟弟跟在还是梁王的陛下身边,耳濡目染,着实比之前成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