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响起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榆,我是舅舅。”
白榆半依在墙上,没说话。
对方也像是习惯了白榆的沉默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刚知道,今天你表哥,今天是不是去找你了。”
陆尚长叹了一口气,像个关心侄子的长辈似的说道:“他的话你听听就过了,别放在心上。他下次再去烦你,你就给我打电话。你妈妈的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可惜了,我妹妹,四十多岁,年纪轻轻的就走了。”陆尚仿佛是伤心过度,开始下意识的碎碎念,“你还记得她葬礼上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还在上高中,你妈那天……”
葬礼。
这个词就像是出发了什么开关一样,白榆瞳孔猛地放大了一瞬,
白榆的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忽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小榆,你还在听吗?”
“小榆。”
“小榆。”
陆尚在电话那头温和的叫着白榆。
白榆从记忆里抽回神来,他重重的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着,后背起了一身的冷汗,指尖开始忍不住的发抖。
过了很久,白榆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离那天过去几年了。
陆尚像是没有注意到白榆刚才的沉默不对劲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再一段时间,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她就你这一个孩子,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去看她。”
白榆站直了身体,他的呼吸还不太稳,用手烦躁的扯了扯衣服,语气却是冷的,“不是还有四个多月吗。”
陆尚一点都不尴尬,或者说这点尴尬不足以让他停下,态度一如既往的发温和亲切,“哎,人年纪大了,总是动不动的就想起以前的事,以前的人,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是吗。”白榆半靠在墙上,调子拉的及长,语气里透着一股的嘲弄,扯了扯嘴角,“我妈活着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和她有多亲近。”
陆尚不是一次两次被白榆怼了,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你还年轻,不懂。人走了才知道珍惜。我这也是太想她了。你妈活着的时候被私生子骑在头上,现在人走了,也不知道她在下面……”
白榆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走了,知道珍惜了。”
白榆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笑,“你要是这么想她的话,实在不行,你下去陪她吧。”
说完,白榆没给对方回复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白榆心底压着一团气,胸口闷闷的,他的头也跟着嗡嗡的在响,光是挂了,还是不舒服,过了几秒,白榆又把手机翻出来,把这个号暂时拉黑了。
他一时半会不想在接对方电话了。
他妈走了好几年了,但是这么多年来,无论什么时候再提起这件事,他的反应却越来越严重。
白榆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他没回休息室,站在原地待了不知道多久,才重新迈开步子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白榆的脚步一顿,惊讶的扭头往外看。
鉴定机构连廊的门是半透明的,从室内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况。
宋时蔚在外面,白榆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会才确定。
连廊上的灯光太暗了,外面又下着雨,这个距离白榆看不清宋时蔚的表情,但能明显的感受到……外面这个人现在心情不好。
白榆印象里的宋时蔚,绝大多数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的,但这种温和并非所谓容易相处,平易近人,恰恰相反给人更多的是一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这一刻这种距离感表现的尤为明显。
白榆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时间,霎时间明白了什么。
他把紧闭的玻璃门推开,大步朝宋时蔚的位置走过去,问道:“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嗯。”宋时蔚的食指和中指还夹着烟,往后撇了一眼。
白榆语气不太好,直白的开口,“你是不是不能接受这件事。”
白榆知道他这么说没意思。
成年人嘛,讲究一个看破不说破,讲究一个表面关系,但是他一直都是这样,看不懂眼色,也没什么情商,脾气也不好,更没必要在宋时蔚面前装。
白榆这句话说的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尖锐了,但宋时蔚却笑了,他双臂搭在栏杆,低下头笑出了声。
笑完,宋时蔚淡淡的说道:“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