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璠想不通原因,犹疑许久,道:“也许会吧。”
“那便好…”元衡同她道:“我不会骗满满说你死了,我只认定了你一个,便不会告诉她你死了,让她不明不白没了娘,这对满满不公平。”
“我一直同她说你在外面忙,不喜欢在宫里,所以才不回去,没提咱们的事。这些天你也这么骗她就是了,也别说什么一辈子不会回去的话,骗一骗她,她还是信我的…”
岑璠安静地听他讲完这些话,也没挖苦他,似乎也没嫌他啰嗦,利利索索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元衡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太不习惯,不习惯这样从容的她。
就像是被握在手心的翩跹蝴蝶,他放了手,她又展开了双翅,却再也抓不住了。
反倒是抓不住的他,成了患得患失,惶恐不安的那个。
他沉默了很久,没再同她叮嘱什么,岑璠也没在原地等他,自去忙活灶台上的菜了。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岑璠烫了笋,又切了些肉沫。
不过一会儿,满满闻到香味,又闯了进来,手上多了一枝盛开的桃花,头上都出了汗。
元衡抽出小姑娘腰上别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
小姑娘看了看岑璠,笑出一排小牙,“父皇,小花好漂亮,我能给阿娘带上吗?”
元衡点头,将她抱起来,慢慢走近岑璠。
岑璠看了一眼,莞尔一笑,头向两个人靠近了些,十分配合,
满满摘下一朵小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咯咯笑了,“阿娘好漂亮,父皇你说是不是?”
元衡“嗯”了一声,醇厚的嗓音响起,“漂亮。”
水的沸腾声将这声轻轻的话掩盖过去,岑璠忙着自己的事,往煮熟的笋片中加了那把肉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父女俩在旁边看着,不知不觉便做好了两道菜。
元衡放下满满,小姑娘像是一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进了屋。
元衡亲自将那两道菜端出去,就好像这个院子中根本没有皇帝。
他看着满满的背影,一瞬间竟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当皇帝了,如果能够在这样一个小院中,和她一起看着满满无忧无虑地长大,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可如果是这样,他当初同她一起走便是了,为何还要坚持将她强留在身边呢?
他终究还是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比如说皇权,比如说抱负,哪怕是这一次,想要来彭城是跟随内心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带来了些别的目的。
……
自满满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同自己的阿娘吃饭。
桌上只有一道撒了肉沫的嫩笋,还有一道早就备好的蒸鸭,卖相比起皇宫的膳食点心来说算不上好。
可满满觉得,这就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或许是因为吃得急,满满不一会儿便吃饱了,竟是一时有些沮丧。
岑璠将桌上的梅干推给她,“鸭子油腻,满满来吃点梅子能解腻。”
满满皱起眉,摇了摇头道:“满满不吃,父皇说我不能吃梅子,会长疙瘩。”
元衡想要提醒她,“满满小时候误食过梅子,会过敏。”
过了这么多年,若不是被提醒,岑璠差点忘了,元衡吃梅子原来也是过敏的。
而这个女儿也是他的血脉,除了长相,肯定也会很多和他相似的地方。
她刚从华山县离开的那阵,不是没有懊恼焦虑过,觉得她和皇帝生了孩子,会是这辈子甩不掉的麻烦。
可在第一年回皇宫时,看到小姑娘趴在地上抓周,蹒跚学步,到底是有动容。
满满那年一声一声唤她娘,她不是没有听见。
后来她有了事可做,慢慢也就接受了自己曾经是这宫里的皇后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有很多不堪的过往。
过去很糟糕又如何?她现在还是岑璠,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那便不算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