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离婚。
柳烬将蓝色火焰对准香烟头,点燃,指间夹着它一吸,再慢慢吐出来,烟草味儿刺激着喉肺和感官,让她勉强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今天的唐砚青,还有那通电话。
其实没什么意外的,唐砚青说出的“离婚”两个字,柳烬的感觉居然是尘埃落定,像是法院宣判的死刑今天才亲耳听见执行。
她不意外,任何一段结束都有预兆。其实仔细想想她早就预感到这一幕,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也会有另外一次。
十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要称不难过柳烬自己都骗不过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证明。
但说多痛苦,好像也没有。
柳烬想起来唐砚青客串过的一部电影,主角分手后痛苦到失声的地步。那是一部沉闷的电影,柳烬完全是因为唐砚青才观看的,但她此时奇异地想起这个镜头——主角无声地穿梭过人群,眼泪却那么汹涌。
她应该哭泣吗?
柳烬揿灭香烟,她在想唐砚青。
阿青此时在干什么呢?
阿青会比她更难受吗?
大概是烟草的作用,现在再回忆那一通电话,柳烬感觉更清晰了一点。唐砚青其实说完“离婚”后停顿了一段时间,具体也记不清多久了,只是两个人都在沉默,最后唐砚青挂了电话。
唐砚青在沉默什么,在等她挽回吗?还是在等她说离婚怎么安排,毕竟两个人光财产就值得一场年度舆论大戏。
柳烬当然相信是前者,后面是她满身铜臭的臆断。但她也知道、也相信唐砚青知道这不可能。
她们吵架吵得面红耳赤,摔门摔抱枕离家出走都有过,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也会说,但也确实不会说真正伤人的话,比如拿离婚来威胁。
那不是威胁,那是拿这段感情开玩笑。
所以唐砚青在等什么?
也许她说出口的那一霎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不是唐砚青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决定,而是她的冲动,却在开口之后才发现这有多么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
当然难以置信了,傻瓜。
柳烬笑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摸烟盒的时候发现已经空了,烟灰缸里全是长长短短的烟把儿,再一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
他爹的。
柳烬摇摇晃晃地把自己挪去卧室。没开灯,也没收拾,就直接那么躺下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她入睡得非常快。光怪陆离的梦境很快就涌上来湮没了她方才勉力维持清醒的神智,像中了病毒的电脑播放PPT,乱七八糟地闪出现又飞快地消失。
偶尔她甚至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在梦什么。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几何膨大缩小,过了一阵变成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柳烬睁眼时又离得极其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去接触,怎么也够不着。
柳烬情急之下叫了一声“阿青”,杳无回音,她才忽然清醒。
开灯四望,对影成双。
柳烬起身趿拉着拖鞋摸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
大概是发烧又兼睡梦惊醒的缘故,柳烬感觉昏昏沉沉的,想什么都要半天。她寻思了半天想睡之前自己昏昏沉沉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降烧。
但她自己没照唐过人,甚至连自己都是靠私人医生、后来靠唐砚青给她安排周全这些事儿,发烧吃什么药干什么事儿她还真搞不清。
柳烬摸出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然又停住了。
她这边打电话叫完医生,那边唐砚青醒来估计就知道了。
那就太恶心了。
刚提完离婚,说的时候也没提挽留,转头就开始发烧这疼那痒。这不是故意折腾做作是什么?
柳烬自觉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结束了的荒诞十年末了还要填上一笔更恶心的剧情。
但再和谁联系?谁都能和唐砚青产生交集。
柳烬没想到她也有人脉匮乏的一天,犹豫半天还是重新睡了回去,没两个小时又阴沉着脸拍掉闹铃起床,潦草对付几口早餐就坐车去公司。
柳烬连续几天起床、工作、发呆、睡觉,低烧断断续续。她中间还自己开车去了一趟药房,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平民人间。
柳烬认识唐砚青之前,和医疗有关的她只接触过医生和医院,还真没有自己买过药,第一次去药房就是因为唐砚青。
那时候还是唐砚青的事业低谷,柳烬有一次晚上从摄影棚接唐砚青下班,告诉她晚上不回家去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