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分明毫无道理,瘟疫是莫述一手设计的,将兰渝困在泉定更是因果报应,若不是莫述,兰渝本可以救回幼宁的。
但兰渝同样无法原谅自己,那小小一个女孩,分明可以救回来的,如果不去泉定……
他默默闭眼,垂眼看颤抖的双手。
他这一路走来,究竟又做了几分大夫该做的事……
听见门外传来说宿州府外是林鸿羽带兵来打,兰渝的眼神悲伤,从不会这样袒露情绪的人无法克制自己含上眼泪。
他不是在为可能得救高兴,而在想,那么靖之呢,他在哪里?
半幅冷冰冰的面具丢在地上,兰渝盯着它看,常年被遮住的那一块皮肤失了遮挡,像是在火辣辣燃烧,顺着那道疤痕作痛。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头一次想,若死在泉定,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若那时死了,也好,也了。
皎洁去了一趟琳琅阁院。
她一路走一路看,种满花草的地方便是如此,一旦无人修理,便很快会从繁花美景变成杂草丛生。
满怀着程子衿对丈夫和家的爱意种下的花草树木,日复一日将此地打理得如世外桃源一般,这是程子衿的心能栖息之地。
种花的人怀着怎样心情种下的花,花不知道。
更何况,这里的花早在很久之前便被一场暴雨肆虐,连根拔起。
这里的花,早就不是程子衿的花了。
这些花的第二任主人,亲手侍弄着它们盛开的男人,也已离世不知多久了。
皎洁不想记住这些日子,像程子衿一样掰着手指去等待谁的日子,皎洁也不想过了。
死了的人再如何记挂,仍是死了。
活着的人又怎样活着,才算是活着?
站在沁园前,皎洁推开院门,坐在廊下积了灰的躺椅里。
远远看着院落中,有条大狗叼着两枝花跑过来,因女人照顾它许久,亲昵趴在一侧。
皎洁掏出丝帕,慢慢打开,把里面用油纸仔细裹着的骨肉递给大狗。
“说了不准这般惯狗。”
皎洁一哆嗦,莫名回头。
“别再妄想以为他会受你引诱。”赵宴时掐住她两颊,凑得近极了,贴近她的眼睛,“在我身边,离他远点,我自庇护你,也会随你心意做些你想要的。”
那时皎洁不知道赵宴时的眼睛这样可怕,灰洞洞的将人吸进冰窟似的,使她无法呼吸。
“别再自讨苦吃。”赵宴时说,“乖乖做琳琅阁院的夫人,待到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
皎洁不知他说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也没等来赵宴时口中的日后。
怪只怪婉婳愚蠢,不肯好好听他一句,就此忘了庄敬。
事到如今,怪不得别人。
皎洁早就知道了。
梁将军和王爷,他们是彼此的爱人。
所以即便将自己当做是赵敏时的细作潜伏在他们身边,但已没办法将他们的事说给任何人听。
为了爱上一个人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女人,也永远不会去拆散另一对寻爱的人,即便那是两个男人。
那又如何?
皎洁想,连她也一样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凭什么他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