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发的中士站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他那令人畏惧的魁梧身材此刻显得可靠踏实,我头一次见他在众人面前端庄而严肃,非常认真地发表他诚挚的演说,而我们配合地安静下来聆听。
“我环顾这个房间,我看到了幸存者,在座的每一位都赢得了这个称号。敬幸存者!”他说得激昂,大家一齐呼喊“幸存者”,高举酒杯,和身边的人碰杯,玻璃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好似圣歌。
亚伯拉罕语调一转,继续道:“你们只想当幸存者吗?早上醒来与行尸搏斗,寻找食物,夜晚也无法安心入睡,就这样周而复始。你们可以这样做,因为你们有实力有能力。问题是对于你们来说,对于你们的能力而言,那只意味着屈服。我们把尤金送到华盛顿,他将消灭行尸让活人重新掌控世界,虽然路途艰辛,但值得一搏。”随即,他让尤金告诉我们华盛顿有什么。
我似乎听见尤金叹了声气,很轻,就像是喝酒噎住了,然后他开始胡扯:“他们建了个基地,足以应对当下的瘟疫浪潮,那里有食物,燃料和避难所,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花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开始,你们在那里都会更安全,比灾变后的任何时候都安全。”亚伯拉罕斩钉截铁,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转而看向瑞克,瑞克正抱着朱迪斯陷入沉思,“跟我们走,为了小家伙拯救世界,为了你们自己拯救世界,为了那些仍在外逃难,除了生存别无希望的人拯救世界。”
如果尤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他们前往华盛顿,奈何这是一位聪明的求生者撒下的弥天大谎。谎言抚慰了中士,让亚伯拉罕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他是一名军人,他有拯救世界的情怀,有效忠政府服从命令的天性。
我喃喃道:“可怜的亚伯拉罕。”
“你说什么?”达里尔靠近我,他身上的酒气萦绕在我鼻尖。
我有些醉了,玩笑地推开他,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进了他的空杯。这时,朱迪斯“嗯”了一声,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我抓着达里尔的胳膊当作枕头,微微眯起眼睛,忍住困倦,听瑞克对大家说:“我想朱迪斯知道我要说什么,她要加入,她加入我就加入。所以我们加入。”
这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回答,瑞克亲吻朱迪斯的额头,萨莎走来抱起朱迪斯,索菲亚大快朵颐,像以前一样与卡尔拌嘴,每个人各得其乐。达里尔再一次喝完了酒,把亚伯拉罕还剩半瓶的圣餐酒要了过来,我不经意间与尤金对视,他迅速低头收回目光。我觉得好笑,笑声因为我的醉意意外的响亮,他听到后缩了缩脖子,仿佛一只担惊受怕的豚鼠。
赫谢尔这时从我跟前经过,我愣愣地抬头,思维缓慢,见他朝独坐的加百利去了,同去的还有瑞克,他们两个都有话要跟加百利讲清楚。
“你有心事?”
我真想一直摇白旗,我绝对是斗不过达里尔的,哪怕他喝得酩酊大醉也能一下子看穿我,我没有任何秘密瞒得过他,包括最隐秘最荒谬的那件事。不过我此刻担忧的不是自己的来处,而是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们的终点站的食人魔。
“那些吃人肉的家伙们,应该是他们在跟踪我们,我还是觉得得把他们全部杀光,留着就是隐患,但我看瑞克没了这个想法。”
“瑞克自有打算。要是你实在放心不下,我们可以出去找找那些人的踪迹。”
“你喝了不少酒。”我提醒他。
他却反问我:“你见我醉过吗?”
“没有。”尽管达里尔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可我们今晚说不定会与葛瑞的人打上照面,免不了一场恶战,因此我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从带达里尔往教堂墓园南边的小学找到葛瑞等人的藏身之地,变为和卡罗尔母女一起去修车,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生擒躲在暗处企图对我们下手的家伙。
因此我让卡罗尔与索菲亚先行,等了大约十分钟后才和达里尔出门,轻手轻脚进入林中。我观察林子里的每一棵树,注意上面会不会有食人魔留下的标记。达里尔发现了一处刻痕,他紧急叫停我前进的脚步,立时戒备,背着的弩换到了手中,提防附近可能存在的埋伏。
我们小心翼翼搜寻,偶有几只行尸出现,都被我们悄无声息地解决,并在一片灌木丛后看见了正窥视卡罗尔与索菲亚的男人。我们对视一眼,对对方的想法了然于胸,达里尔猫着身子绕到男人侧面,我断断续续或轻或重摇晃枝叶,然后模仿行尸的走路习惯,慢悠悠走向男人,男人在黑夜中将我当作行尸,他拔出了刀准备杀我,达里尔跳出来将他扑倒,禁锢住他的双手,而我的剑贴上他的脖颈。
这时,灌木丛外的公路上迅速驶过一辆汽车,汽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尾灯损坏的车。第二辆车猛然停下,车内人与卡罗尔说了几句,卡罗尔着急上车,汽车绝尘而去。索菲亚向教堂跑,我把终点站的男人交给达里尔,达里尔打晕了男人。我喊住慌张的索菲亚,不等我问,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扎克和妈妈去追带走贝丝的人了!”
眼下我们有三件事急需处理。一是对付葛瑞等人,把他们彻底铲除;二是前往格雷迪纪念医院营救贝丝;三则是跟随亚伯拉罕赶赴华盛顿。三可以忽略不计。
瑞克一见我们带回来了个终点站的人,而卡罗尔不知所踪,他脸色骤变,携着威压步步紧逼加百利,态度强硬地质问:“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你有同伙吗?食品银行里的女人是谁?加百利,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会为此下地狱’是对你说的吧,为什么?你要为了什么下地狱?加百利,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他一把揪住加百利的衣领,厉声喝斥,我想上前阻拦为加百利说几句话,达里尔冲我摇摇头,叫我别管。
加百利嘴唇颤抖,喉中哽咽,眼底闪烁泪光,眼神飘忽不定,紧紧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舒展过后又皱得更深。他欲言又止,欲哭无泪,最后跪在了地上,背对高悬的十字架,一个劲地重复“上帝,我罪孽深重”一句,犹如倾盆大雨中折断的花柄,明明已经断裂,却还要继续承受雨水凶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