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种恐惧压倒了那些微的幸福感和期待感。
若是旁人只怕会被这眼眸中吞噬的黑洞吓到,可是南灼儿却仍旧紧紧盯着督公大人,似乎在等待对方给他一个解释。
严弃尘眸中的幽深忽然一散,轻笑起来,苍白的面庞在月光下隐隐发光,又成了那个光风霁月,温雅如玉的公子,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他一字一句温声道:“殿下随口一句轻飘飘的‘私奔’,可知祸从口出,若是我真叫你骗出了宫去,放弃权势地位,大好前程,届时不过几年,或者短短几日,殿下又腻了我,叫我何去何从呢?”
“我孑然一身,家中亲长也已故去,无人为我做主啊,殿下又该怎么赔偿我呢?”
严弃尘声音一顿,嘴角一勾,温雅清冽的声音拖长了调子,“用命来偿还如何?”
要是有旁人在的话,估计就该朝南灼儿吼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严弃尘用温润,堪称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南灼儿。
可是目光寸寸巡视的意味,就像一条缓慢盘索的毒蛇,步步接近自己的猎物,接着亮出毒牙,顷刻间取人性命。
但是南灼儿不闪不避,他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只是在思考而已,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严弃尘没看出什么,顿时轻声一笑,缓缓摇头道:“殿下可是当真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是不是玩笑南灼儿还是能看出来的,他觉得现在的督公大人才是有点像在开玩笑,“”
严弃尘忽然松开南灼儿的手,后退了一步。
在南灼儿疑惑的目光下,收敛了身上多余的情绪,又像是宫里那个浑身没有半分破绽的督公大人,心思深沉,运筹帷幄,就连表情也是长年习惯的伪装笑容。
严弃尘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再也听不出丝毫情绪,“还请殿下见谅,我这个人多年的老毛病了,总是改不了衡量利弊,试探别人的习惯”
青色衣袍下的手渐渐握成拳头,表情却分毫未变,“我想看看殿下口中的‘深爱’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又是什么程度?我想被逼到绝路,一个人总会说些真话,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内心。”
“所以我是故意被人算计,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故意被关押到牢狱我想看殿下殿下会不会不顾一切来救我。”
要是只是随口一说的人,只是浅薄的喜欢的人,一般不会赔上自己的一切吧。
可是严弃尘赌赢了
却并不怎么开心,像是输了一样。
说完这一切后,严弃尘忽然松了一口气,像是头顶悬挂的铡刀终于落了下来,可是浑身却僵硬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犯人。
原本他不应该说出这一切的。
按照南灼儿平常的性子也不会多想,哪怕是看到这一切早有准备,估计也想不到这么深入。
可是看着这一路上南灼儿的舍生忘死,不顾一切,严弃尘忽然觉得自己卑劣极了,这样的他真的值得对方这样付出吗?
空气中良久的寂静,严弃尘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现下想想其实还是殿下亏了,好在如今京城里的人会以为殿下是被我劫持的,若是殿下后悔了,我们这就回”
“也就是说”
南灼儿忽然打断对方,那么长串其实他有许多地方都不太听得懂,但是他决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如果我不去救督公大人,或者我们失败的话,督公大人也不会有事吗?”
严弃尘一愣,点点头,“不会有事的。”
不仅他不会有事,南灼儿更不会有事。
“原来是这样啊!”
南灼儿忽然一喜,不待严弃尘反应过来,直接扑过去将那抹单薄的身影抱了个满怀,嗓音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督公大人应该早些告诉我啊!害得我担忧了一晚上!”
“生怕自己去晚了,或者处理不好,督公大人也许会性命不保!”
严弃尘一愣,被扑过来的人一晃,脚步后退两下,下意识伸出手环抱住对方温暖的身躯,怔怔道:“殿下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南灼儿不解抬头,“督公大人这么聪明,我放心还来不及呢,本来我就懒得动脑子,这下更轻松了!”
严弃尘哑然,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只觉得眼皮子也烫了起来。
不过想起什么,南灼儿立刻正色道:“那督公大人会同我去世界各处,吃好多好吃的吗?”
严弃尘心中思绪一时波动太大,整个人还有点懵,但是这句话他是听清楚的,毫不犹豫的点头。
南灼儿立刻一喜,又将脑袋埋在严弃尘的肩膀上,怀里的身躯有些冰凉和瘦弱,却让他很安心和愉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