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叙点了点头。
江予臣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其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我不喜欢和人结怨,生活中的小事也懒得计较,但从某些角度来看,我也算是个固执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爸妈小时候对我不好,我对他们怀恨在心,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家,一年都不一定见着一面。如果可以,我希望单方面切断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觉得我是个冷漠的人么?”
时叙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上前,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不,我相信,你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时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予臣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你是个温柔的人。”
“是你说的,对待重要的人要温柔。”时叙轻声回应。
江予臣怔住了,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几天前的江南小镇。他没想到时叙还记得这句话,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原来你还记得啊。”他轻声说道。
这大概就是被重视的感觉吧。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协议,至少此刻,这份被重视的感觉让他汲取到了振作起来的力量。
时叙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包裹着他双手的手掌传递着令人安心的热度,像一团温暖的火焰,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在这份温暖中,江予臣那些尖锐锋利的自我意志渐渐软化,不知不觉间,他卸下了层层防备,露出了藏在厚重壁垒后的柔软内心。
“我爸妈在我初高中的时候关系十分不好,一度到了离婚边缘,他们两个互相怄气,都不想管我,就把我一个人仍在老家,只雇了一个阿姨照顾我,但是”
接下来的话由于过于可笑,江予臣自己说起来的时候都不觉笑出了声:
“但是有段时间他们都忘记了打钱回家,有几个月时间,我生活费只有几百块钱,还是照顾我的阿姨看不过去,免费给我做饭吃。”
时叙的手微微收紧,然而他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江予臣的手,手指再次放松。
江予臣感受着他手的力量,时叙的一收一放让他生出细微的异样,但此时此刻,这分异样被压到了心底。
“我发过誓不会原谅他们,时叙,你会觉得这样记仇的我很过分么?”
“不!”时叙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坚定而有力:“你做得对。”
下一秒,时叙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那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温暖都传递给他。
“你值得被好好对待。”温柔的嗓音和动人的语言不断安抚他受创的内心:
“抛弃让你受到伤害的人和事,是你本就拥有的权利。”
“与其伪装和平去讨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不如去寻找认识会更加重视珍惜你的事。不管谁过来,我都会说,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
温厚的男性气息混合着冷淡的雪松味冲进江予臣的大脑,在胸腔缓缓扩散,那种又温暖又清冷的气息冲刷着他多年淤积的郁结,在这片广袤而温暖的大地,愤懑,委屈,不甘,就如同雪花般纷纷落下,沉淀,最终消融。
江予臣渐渐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他从时叙怀里出来,眼眶还泛着红肿,但眼中情绪已经恢复:
“时叙,我还是想说,不管外界怎么看你,你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时叙摸了摸脑袋;“说不定,我只是对你如此呢。”
江予臣笃信一笑:“只是为了安慰我,说不出那样的大话。”
“好了不说了,已经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嗯。”时叙知道他经历过剧烈的情感波动,这会儿已经累了,没有再吵他,默默上了床。
熄灯之后,世界陷入黑暗。
月光如水,静静漫过窗棂,在黑暗中勾勒出江予臣朦胧的侧影。时叙在枕上微微偏头,望着在沙发上一抹若隐若现的轮廓。
思绪回到了高中时期:
“学习委员,学习委员,求求你了,张老师已经警告过我不能不交作业,否则就喊我家长。”
“我是为了校庆的练习才忘记做作业的,拜托你,一定要帮我!”
远超同龄人身高的高大男生双手合十,望着坐在位置上的清秀男生。
江予臣皱了皱眉,看着对方如天女散花般洒在自己桌上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