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她想着他,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发出一阵叹息,不由轻轻抓住水面的泡泡,绵密温润,包裹着她,带了一阵暖意。
外面还是财经频道的播报,似乎哪位专家在分析市场波动,“政策拉升对市场信心形成了强刺激……”
水柱柔和地敲打她的经络,她被热水浸透,像晒得蓬松的新棉花团,融入这一池的泡沫中。
这一走神,就泡得有点超时。
她试着起身,但胳膊仿佛吸了水的棉花,沉沉的,却用不上力——大脑供血不足导致的缺氧症状。
她有点着急,但呼吸也开始不稳,被热气蒸得头昏。
她赶紧开口求救:“吴屿!”
水气吞没了声音。她疑心自己声音不够大,想再唤一声,但仍被水气压得开不了口,觉得呼吸越来越难。
“真真,醒醒。”他声音紧张,扶着她的手臂第一次颤抖。不过一小会,她怎么会……
“没晕。”她大口喘气,挤出两个字,让他安心。
说是没晕,可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如何回到卧室。
她感觉被他水中带起,又好像飞入一场梦里。
梦里,飞机迎着晨光直入云霄,草坪上的人台穿了鹅黄旗袍,被风吹起衣袂,两个钩织小人,手牵手走在朦胧星光里。
月落日升,阳光穿过窗帘,透过车窗。
清晨,他们前往苏州博物馆的西馆,向真遵老师建议,去看古典雕塑——这里有一个外国雕塑的常设展览,和大英博物馆合作。
博物馆里人不多,布光更让一切静止,超越时间,石像依然矗立。
掷铁饼者、阿波罗、胜利女神……
角落里有幅战士铜甲,青铜斑驳,岁月留痕。
向真静默良久,眼神仿佛已越过它,看向某个更远的地方。
“喜欢这副战甲?”吴屿等了许久,才轻声问。
“嗯。”她点点头,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可以用到风衣设计里。”
很快,她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在剧透,马上给了他一个小小白眼:“不许套我话。”
吴屿耸肩:“这都算套话?向小姐,你真是州官放火,肆无忌惮。”
她轻轻剜他一眼:“吴先生,对你这种无孔不入的,再怎么严防死守都不过分。”
“放心,我猜不到。”吴屿叹气,“我只是个不懂艺术的普通人。”
“可你懂……”,向真把最后那个“我”字吞下去,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吴屿摸摸她头:“小姐,我没有读心术。”
不过她这个反应,他当然隐约猜到,这个系列,可能和伦敦有关,风衣和战甲——她是想表达自己当时对抗一切压力的艰难吧。
他想起她提到的反光短裙和金属面罩,那也是她的战袍。
如果那时候,在她身边就好了,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是那件盔甲。
她抬头,他的眼神带着温柔怜惜。
他当然没有读心术,他就是一直用眼看着她,用手牵着她,用心陪着她,所以总能,读懂她。
她嘟囔一句,声音轻柔:“你这个人啊,比读心术,还要可怕。”
“可怕?”吴屿忍不住反问一下。虽然知道,她又在故意唱反调。
她不肯说实话,才不能让他太得意呢,只拖着他去看下个展品,可走路时,肩膀却向他贴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