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精通符箓的修士在此,必定能认出这是一个不为正派所容的禁术——能够抽取献祭者的生命,与享祭者绑定。
在此禁术中,当享祭者遇到生命危险时,会抽取献祭者的生命和修为弥补;而献祭者遇险,则不会反噬享祭者。
之所以是禁术,就在于它的掠夺感和不平等。果然,凤玉声念完这一串符咒,面色已然苍白许多。他指间那根发丝也燃烧殆尽,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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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枫走后,闫麟长呼一口气,经过调息,他的豹尾已经收了回去,只不过正如碧枫所说,长期压抑妖气,让他身体里翻涌着阵阵不适。
恰在此时,门又被叩响。闫麟打开门,刚想问碧枫怎么又掉头回来,却见来人是凤玉声。
凤玉声笑道:“闫麟师弟,不知可否让我进屋一叙?”
闫麟此时心中冒出一种可笑的猜测:凤玉声不会是来捉奸的吧?方才发现他蜷在李萦舟床下的线索了?
但是他马上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凤玉声有什么资格捉奸?李萦舟又没非他不可,说到底凤玉声也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
闫麟来开门,道:“进来吧。”
凤玉声进门口却打开了客房中闲置已久的博山炉,点燃了一簇香。闫麟鼻子动了动,却没闻出来什么怪异之处。
凤玉声同他寒暄了几句,询问闫麟归乡之事。闫麟刚调息完毕,面色苍白,他哪里是回凡间归乡,明明是回妖界,于是只能一边胡编乱造,一边应和着。
正当闫麟要逐渐失去耐心时,凤玉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又捻出一根发丝,道:“这是李萦舟的发丝。”
闫麟:“……你是真的扭曲啊,你收集这个作甚?”
凤玉声也不恼,温声道:“伸手。”
闫麟反问:“凭什么?”
凤玉声不语,只是上前抓起他的手,闫麟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他抬眼盯着凤玉声,道:“你燃的什么香?”
若不是自己长期压抑妖力和修为,今夜又为了控制形态消耗了许多,怎么会如此轻易被诈?
凤玉声道:“你无需知晓”,他将发丝缠在闫麟的指间,如同今晚对自己所作所为一样,抽出断雨,上来就割了闫麟掌心一刀。
然而却没割破,闫麟哂笑:“你是蠢吗?我……”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痛意打断了,凤玉声见断雨无用,干脆抽出了闫麟的佩剑,在他掌心一割,这回果然有血汩汩流出。
闫麟无言以对,看着凤玉声抓起他的手在黄纸上鬼画符,口中又溢出诡异的曲调,一股凉意自他腰椎升起,仿佛自己的筋骨血脉渐渐被抽走了一般。
闫麟沉声道:“这是什么邪术?你不怕我挣脱后杀了你吗?”
凤玉声却笑了,闫麟从未感觉他的笑容如此瘆人过,只听他道:“你不会杀我,你反而会感谢我。”
“这是一种献祭,将你的生命献祭给李萦舟。若是她遇到险境,抽取我们两个的生命与修为,能够救她于危急之中。”
闫麟先是不可思议,随即头皮发麻,破口大骂道:“你真是个疯子,是不是犯贱?你自己给李萦舟当狗还不够,还要拉我下水?”
凤玉声却敛了笑容,目光凉而深,看着他道:“别装了。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今晚在床下,偷听了那么久,应该很羡慕吧?”
“现在我给你这个帮李萦舟的机会,你应该窃喜才对。”
闫麟胸口虚弱地起伏着,比起试图反驳的恼怒,他更感到一种不堪——一种心中所想被戳破的不堪。
短短一个晚上,他被李萦舟和凤玉声先后摆弄,只觉得心情大起大落。凤玉声完成献祭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闫麟一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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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风清日朗,拴在湖边的两匹马似乎也不耐云梦泽的水汽,甩了甩马尾,打了个响鼻。
碧枫上前,解下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闫麟的脸色则格外苍白,似乎没有休息好,但这也不耽误他御马。
凤玉声道:“过了界碑,到凡间还是有马方便些。”
碧枫回头笑着谢道:“凤师兄有心了,多谢!”她看了看凤玉声身旁的李萦舟,挥了挥手,道:“小船,回去吧,送到这里足够了。等你出关,我们再见!”
李萦舟点点头,道:“多加小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一切顺利。”
两匹骏马带起一路烟尘,向仙凡界碑渐渐远去,李萦舟也回到凤玉声的房间,当着他的面跃入了霜寒镜。
如今只余凤玉声一人,紧握镜子边缘,独立于云梦泽的凉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