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潜挠了挠头,很是困惑,“那这对不上啊。一边说有人欺负他,一边又觉得那人可怜。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呢?”
“也许,他们两边说的都是真的。”李拾虞道。
沈潜更加困惑了,“怎么会呢?这分明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说辞。”
“就像俞平章制造出来的月姝一样,她是有实体的,而京城中的月姝,则是有生命的。”苍济手中敲着折扇,不疾不徐,“俞平章心中的邻里,放大了某一方面的特质,而忽略了全部。他只记住了大家的闲言碎语,没有看到大家对他的关心和感谢。”
星柔也觉得一头雾水,“那这些邻居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要是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帮他?要是喜欢他,为什么要说他坏话呢?”
“因为人族,本就是很复杂的。”李拾虞摸了摸星柔的头发,冲她扬起一个释然的笑。
星柔眨巴着一双清澈眼睛,望向李拾虞。
“想不明白的话,就不想了。想得太明白了,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情。”
李拾虞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星柔却觉得她的笑里,有一丝苦涩……
苍济的眸光扫过李拾虞的脸,夕阳下,一半被暖黄余晖笼罩,一半被遮挡在昏暗中,看不真切。
她好像很少生气,也没有真正地发过脾气。
但是苍济能够感觉到,正如她总是藏着过往和心事一般,她的笑脸也不一定是发自真心的。
她到底还藏了哪些事情?
夜半时分,阴云藏住了皎皎明月。
客似云来的大门口点了两盏大灯笼,客栈内的蜡烛则是能省则省,只有微弱的亮光在兢兢业业地驱散黑暗。
阵阵阴风吹过,扬起窗内的幕帘。
李拾虞戴上绛显,打开房门,来到了走廊尽头。
她倚靠在柱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晚上的,干什么?”
俞平章的鬼魂从暗处缓缓飘了出来,哀怨地盯着她。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那你要消停一会儿,别闹腾了。”李拾虞作势要走。
连着几天早睡早起,都快养成习惯了,她这会儿正困着呢。
“你们为什么要带走我的身体?”俞平章幽幽开口。
李拾虞又打了个哈欠,“因为想把你埋了,省得你怨上我,然后像现在这样,半夜来找我。”
“……”俞平章无言以对。
“讲道理,你心口的刀子是你自己捅的,后来的飞刀是银朱扎的,你要是想寻仇的话,应该去找银朱,而不是我。”
“我飘不了太远,虽然还想再见月姝最后一面,却无力做到。”俞平章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此生一别,不知来世能否有缘再遇见。你日后若是去京城的话,可否帮我给她带句话?”
李拾虞淡淡道:“不能。”
“……”俞平章转头望向窗外,云散明月出,“正如初见时的高悬明月般,在我潦倒之时,她一直照着我的心,让我于暗夜得以窥见前路光亮。俞某不敢奢求来世,只盼月姝此生长命百岁,年年康健。”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低声道:“若……若她偶尔还能想起我,俞某便再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