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霭接过吴管家递过来的黑伞,快步往陆停云的方向走去。
墓园底下都是安歇的亡灵,用跑的话恐怕会惊扰他们。
天色暗沉的速度在加快。
已经有细密的雨丝从鼻尖划过。
宋霭撑起伞面,安静走到男人身边。
他正盯着离他们最近的那块黑色方碑,一动不动。方碑上挂着的遗照,是一个颜容姣好的女人。
假结婚半年多,这是宋霭第一次见到陆停云的母亲。
女人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看上去十分温柔。
就如陆停云第一次提及她时,宋霭想象中的样子。
耳边风声呼啸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陆停云终于开口说话。
“她刚去世的时候,我夜里常常睡不着,就会跑到这里,伏着这块碑哭。”
“后来父亲得知此事,把我关在房间关了半个多月。”
“等我伤心够了,他告诫我,如果活着的人思念太重,已经去世的人就会牵肠挂肚,舍不得离开,然后跟活着的人一起伤心。”
“她掉的眼泪已经太多,我不想连累她伤心,于是克制着自己不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一年只来一次。”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不愿意提及母亲,我原以为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才知道……”
“他不提,不过是因为羞愧和恐惧。”
宋霭凝着眼眸,一言不发。
虽然能从陆停云这几句话里判断出,他已经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并且他母亲的死很可能跟陆海川有关。
但没掌握来龙去脉前,宋霭不好多说,只稍稍把伞抬高了些,替他遮去那些细雨。
“以往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她当初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我,明明妹妹出生没多久就走了,为什么她还是选择跟随妹妹而去,而不是留下来陪着我。”
“现在却只觉得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查明真相,后悔自己这么多年都在错怪她,反而去敬爱那个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顿了会儿,陆停云冷笑着问:
“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父亲?”
听到这里,宋霭不免一惊。
以防掐头去尾产生误会,青年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陆海川做了什么?”
陆停云没有隐瞒,用钟少轩和沈茵作例向他了解释一遍。
“当初你帮沈茵逃离了火坑,可她却没沈茵那么幸运。”陆停云说:“没人告诉她这是个火坑,她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然后永远长眠……”
宋霭的神情渐渐严肃,半晌,才迟疑着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事情过去这么久,即便陆停云根据线索整理出原貌,也不太可能用法律的手段让陆海川自食恶果。
不过他都能想到这些,陆停云自然早就考虑过。
“斯者已逝,我做不了什么。”男人的语速很慢,但冷得像冰,“当初他从我母亲那里拿到了多少资产,我就按比例从陆氏抽出多少,陆氏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如日中天,我也不会再帮他打理公司。”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血废尽。”
“只有他也感到痛苦,才能偿还我母亲当年的痛苦。”
闻言,宋霭轻轻扇动眼睫。
陆停云果然还是陆停云。
该果断的时候,他绝不含糊。
“你想怎么报复都可以。”宋霭抬头看着伞外的雨幕,试着活跃气氛道:“但雨马上要下大了,如果你这次再发烧,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床让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