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适宜地又喂了她半杯水,然后重新把她放在床上。
被被子包裹住的那一瞬,丛一蜷缩起来,连握住布料的力气都没有。
汗水已经完全打湿了她的皮肤,她侧仰着躺在那里,手心朝上,手腕上那条遮丑的蕾丝绑带也随着身体的颤抖而在空气里跟着飘忽。
意识模糊不清,丛一尽可能减缓呼吸。
阳光特别好,伦敦难得有这样晴好的日子。
顺着落地窗照射进来,落在她身上,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
光灼得她眼睛好痛,她疲惫地闭上眼。
又一次吞下了苦果。
窗外是仍在热闹欢庆着的婚礼,窗内是她痛苦挣扎的一小片天地。
药效开始逐渐发挥作用,惊惧的浪潮席卷过后,余韵在她体内来回盘旋。
很久很久之后,她有了力气,重新睁开眼。
头顶的天花板上是纯白色的,没有一点装饰。
丛一制直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汗水打湿了她的碎发,额头上还有没消逝的汗珠。
“还要再喝点水吗?”文时以看见她睁眼,大概是有所好转,简单询问了一句。
丛一没有回答他,还是看着天花板。
她很清楚,自己刚才有多失态。
没有眨眼,刚刚余存在双眼里水雾流了出来,在眼角划出了清晰的泪痕。
她无比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这具身体过于不争气。
自己整个人,也过于不争气。
她既释怀不了那些痛苦,又无法与之共存。
那本是她的身体,可现在她却不是这具肉。体的对手。
她抵挡不了那种失控,那种快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恐惧。
她与之磋磨了三年多,好好坏坏,还是今天这般模样。
文时以见她不开口回应,兀自起身又倒了一杯水给她,见她缓过神也不想与他交流,便打算回到客厅,让她安静自己休息会儿。
“抱歉,吐脏了你的西装,我赔你一套吧。”丛一还是仰面躺着,看也没看他。
“没关系,晚上回去换一套就好了。”
她不提,他就直接翻篇,不会多问一句。
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脆弱,他知道,也全力配合。
又帮她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文时以准备离开让她一个人好好平复休息一下。
“别走。”
她在身后喊住他。
听见她的声音,文时以停住脚,站在原地。
“陪我说会儿话吧。”丛一见他未转过身,又开口说道。
西装被她吐脏了,文时以回到她床边时脱去了外套,特意卷起了内里衬衫的袖口。
她刚折腾过,没有半点力气,却始终凝视着他的动作。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文时以摘掉袖口后重新坐在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又细心地在她腰后放了只靠枕。
两相沉默,她不开口,他便也不会多说什么。
外面的欢呼声时强时弱,大概是仪式结束晚宴开始了。
太阳西沉,阳光逐渐变得模糊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