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印象忘就忘了嘛……”白翎心虚地眯了眯眼,转移话题,“锁链上好多符文!我也算半吊子符修,说不定能看懂。”
他趁机松开裴响,往最近的链条飘去。裴响全身受制,留不住他,只能把白翎正在观察的锁链一扯,令其晃动起来。
“哎?你干嘛,我才看到一半!”白翎叫道。
裴响盯着他片刻,问:“若是灵台枷解除,我就变回师兄记忆里那个人了。是么?”
“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明明都是你。”白翎与他对视,顿了顿道,“好啦,我知道你还是很不爽以前的自己。但你这些年的记忆又不会消失,等恢复了,所有记忆串起来,你……你肯定会羞死的哼哼哼哈哈哈哈!”
白翎本欲抱臂邪笑,想到师弟吃过去自己的醋,却没绷住,两眼弯弯。
笑过之后,他又觉得裴响可怜,飘过来摸了摸师弟的头。
裴响面无表情一扬眉,显然难以苟同。但是看师兄这样子摸他脑袋,好像对待什么破损的稀世奇珍,一种莫名的顺从油然而生。
白翎飘走去钻研符文了,裴响终究按捺住心底情绪,任他观察。
白翎念道:“神树在上,忘川在下。借由片叶,开我神魂。此心桀骜,千手难裁,叶不足矣,求赐根须……树根?我说阿响你怎么控制不了铁钉,原来不是铁啊,是新河郡神树的树根!”
一条锁链读完,他接着读下一条。下一条继续了刚才所说,记述着取得根须、锻造成钉的法事。
符咒之力,借自天地,与不可视之灵相语,以致达成无中生火、折光隐身等效果。所以,灵台枷上的咒文,事无巨细地介绍了灵台枷,好让天地明白制造此物之人的诉求,实现灵台枷的威力。
白翎原先还读得顺畅,看完制作流程后,却开始头晕。眼前的符文散开了,拆作横竖撇捺,在他的视野里一荡一荡地屈张。
以他对符的造诣,不能看下去了。境界高的符修对新手画的符一眼便懂,遂能轻易破解,只消画一道类似“他骗人”之意的符,告知天地,收回灵性即可。反过来亦是如此:境界低的符修对同道大能无还手之力,是因看不懂而无从控告。
打造灵台枷的人,修为比白翎高。白翎咬牙想多看几个字,说不定马上能看到灵台枷的解除之法了。可他越往下读,理解越慢,头脑鼓胀,好像连神魂都被吸走了。
“叮!”
一道清光破空而来,袭向白翎的后脑。他仿佛被定格在了锁链上,毫无所觉。
裴响双目一睁,下意识操纵此物,却无成效——飞来的不是什么利器,而是一枚柳叶。
一道女子身形宛然浮现,正是教他二人搜魂的叶姑姑。裴响神色稍变,再看白翎,被柳叶打中头颅,蓦地脱困。
白翎猛然退后,急促地喘息。刚才好生凶险,他差点神智尽失!
不过白翎与裴响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了有人不请自来。他扶额回身,见女子负手而立,边喘气边道:“叶姑姑,你好像,比这里的搜魂师……厉害很多啊?”
言下之意,她绝非新河郡人!
听闻此言,女子漠然一笑。
在她身上,弥漫出渊渟岳峙的暮气。同样的气息,白翎只在是非道君身上感受过一点。唯有他们那代人,经历了修真界最壮阔的波澜,才有可能具备。
而不远处的女修,比是非道君更少一分人情。若说是非道君还抱着奔忙俗务、汲汲营营的欲求,她则像不转磐石,岿然群山,连岁月也无法左右。
白翎缓缓道:“见过太徵道君。”
话音落下,细密的柳枝从女修身上生长,化成了满衣的青纹。太徵道君开门见山,问:“灵台枷上的符文,看得如何?”
“这就要谢谢道君出手相救了。我正看到打造灵台枷那节,没有道君的话,会傻掉疯掉都不一定。”
白翎不动声色地走出两步,看似靠近道君回话,实则把裴响护在身后。眼前这位是大乘期修士,放眼修真界,堪称老祖之下第一人。
而且她身为《片叶搜魂真迹》的始祖人物,在心境中,恐怕比在外界更强。最关键的是,她一手培植了神教新派,对展月老祖早有异心。若她在此时发难,白翎与裴响两个展月一脉的弟子,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女修信手一挥,白翎和裴响都不由自主地向前,摆出了听课的端正坐姿。不仅如此,她还弹出几枚柳叶,在裴响的记忆片段里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