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套了,这下真是乱套了。太子病重,纯贵妃被打入冷宫,薛悯身陷囹圄,而本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渡过难关的英国公府居然在闹分家。
果然,没有了薛恒,英国公府的覆灭只是一夕之间的事。
可笑,可悲。
她噙着一抹讥诮的冷笑,问道:“你说准公子倒戈相向,他向着谁了?”
“朔王和显王。”左英道,“这二人把持朝政,正合谋着废掉太子,让朔王上位。”
“是他们两个啊。”云舒点了下头,“知道了。”
曹通冷眼瞧着脸色十分难看的云舒,道:“怎么样,京城一片水深火热,英国公府摇摇欲坠,还要回去吗?”
云舒目光一闪。
为何不回去?
她跟着薛恒,在腥风血雨里闯荡了这么多回,还怕什么呢?
“回去。”遂抬起头,对着曹通与左达道,“带上从梧桐巷子收拾回来的东西,立刻就出发。”
从淮南赶往京城,水路转陆路,共需要五六日的功夫。
曹通带着妾室姚敏儿一路亲自护送,姚敏儿时时揣着一包酸梅子,只要云舒一晕船,立刻拿出来一些给她吃,并抓住这个机会向她传授多年来积累的宅斗经验。
云舒除了偶然晕船呕吐外,没有任何不适,虽觉姚敏儿聒噪,却也打从心里感谢她,只会在姚敏儿向曹通献媚时感到一阵惆怅。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要做的,是面对英国公府,面对京城里的事。
正如左英所说,此时的英国公府,犹如一盘散沙。
老夫人忧思成疾,一病不起,难以主事。薛崇礼外强中干,不得用,几位老爷都是享清福的,哪里应付得了这个阵仗,只唉声叹气地看着府上的几位少爷闹,迟迟做不出个决断。
如今府上嫡出的少爷只有大房三少爷薛怀,三房大少爷薛准,属他们两个闹的最狠!薛怀刚刚荣升礼部尚书,整个人比先前稳重了许多,奈何才升官家里就出了大事,太子不保,他这个礼部尚书的位置自然也是摇摇欲坠。
但他坚定地不肯分家,是以,当薛准再一次闹到祠堂,大放厥词说什么薛恒已死,英国公府朝不保夕后,不顾身份地与对方打了起来。
四位老爷就在堂上坐着,自不会坐视不理,二人才滚在一处便让下人将他们分开,薛怀尤不解气,朝着薛准又踢又踹,并破口大骂:“薛准!算我瞎了眼,没瞧出你是个软骨头的东西!那朔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使得你宁愿背叛英国公府,落得个不忠不孝的骂名也要投靠他!”
薛准被薛怀打得眼冒金星,他一擦嘴角上的血,挣开下人的手道:“你懂什么叫不忠不孝?!我这么做,全是为了英国公府好!我在积极地为英国公府找靠山,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证据,帮薛悯沉冤昭雪的证据!”
“你怎么知道薛悯是被冤枉的?”薛准道,“他与太子密谋造反,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一旦降罪,站在这间祠堂里的人,谁都别想活!”
一句话,骇得堂内诸人瞠目变色。
薛怀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薛准乘胜追击,接着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是不是?你现在早点后悔,早点跟着我投靠朔王,给咱们薛家找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还来得及!若你执迷不悟,非要跟我作对,那咱们就分家!活不活得下来,各凭本事!”
薛怀:“你这蠢出天的王八!你姓薛,就算分了家,你还是姓薛!真出了事,你当朔王能保你?”
“那也比你们等死强!”薛准道,“况且朔王殿*下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们英国公府全力支持他登上皇位,就会对薛悯的事网开一面,保住英国公府的尊荣。”
“糊涂!朔王一心想取代太子,争夺皇位!他的话你也信!”薛怀痛心疾首,“若二哥知道你的悖逆之举,定把你杀了,以儆效尤!”
薛准闻言一愣,不仅是他,包括薛崇礼在内的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哀默绝望的模样。
薛准用力地将身边的下人推开,瞪着薛怀道:“二哥?你还惦记着你二哥呢?你二哥早就死了!他要是还活着,我用得着低三下四去巴结别人,给英国公府谋生路吗?啊?!!可惜呀可惜,咱们的二哥是个痴情种,为了那个贱婢,死了!”
“谁说薛恒死了?”
薛准声音刚落,祠堂外便响起一记清脆的女音,接着,薛恒的贴身护卫左英拉开了祠堂的大门,一名女子在众多侍从的跟随下,踏进祠堂的大门。
她身穿一条黛色双蝶云纹千水裙,外罩浣花锦衫,头发挽作灵蛇髻,佩戴着一对白玉嵌红珊瑚簪。
腰上坠着一枚翡翠平安扣,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另有一条青色的小蛇盘在袖口,伸着头,吐着信子朝外看。
她容貌清丽,气质冷清,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寒气,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薛恒屋里的那个小丫鬟,沉碧。
“是你?”薛崇礼勃然变色,“你来干什么!”
薛怀满眼吃惊地望着云舒道:“沉碧!你怎么在这里?我二哥呢?”
听到薛怀唤自己在英国公府当丫鬟时的名字,云舒丝毫不恼,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道:“世子人在神医谷,不日归来,诸位请稍安勿躁。”
诸人一怔,情绪逐渐激动,争先恐后地问云舒,“你说,恒儿还活着?”
“他在神医谷?他在神医谷做什么?家里都乱成这样了,他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