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嘴角一抖,默默望着薛恒。
薛恒笑着叹了口气,低着头说:“你是我认定的妻,虽是我强迫来的,那也是我的人了。”
复又抬起双眸,用那双破碎掉的乌眸沉沉看她,“我知道你恨我,但落胎实在太伤身了,留着这个孩子吧,让他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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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身子剧烈一晃,竟是差点从崖石上掉下去。
云舒骇然失色,赶紧抱住薛恒,但她知道,她的力量弱小无比,若薛恒摔下去,她根本救不了他,她只能祈求左达左英快一点,再快一点,也祈求上天慈悲一点,不要让他们任何人死在这里。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什么都不想听!”
察觉到手中的身躯一点点往下坠,云舒濒临崩溃,“薛恒,薛恒。”她祈求,“你快站好,你这是怎么了?”
薛恒按住云舒的手,不舍望着她道:“云舒,整整二十日不见,你,你可……”
话未说完,眼底如被吹熄的烛火骤然一黯,双目缓缓闭上,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下悬崖。
江水滔滔,山风呼啸,云舒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孔被长发缠绕,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即将被江水吞噬。
那一刻,云舒比死了还难过。
“薛恒!”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薛恒!!!”
天还亮着,她的世界却已一片黑暗。
她是如何被左达左英带出悬崖的,又是如何看着侍卫奔向崖底,寻找薛恒的尸首,她通通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山里的风很冷,薛恒的血在她身上渐渐凝固的感觉,很吓人。
她被左英左达带走,带到了两淮总督曹通的府邸上,一睁眼便看见了曹通的爱妾姚敏儿。
姚敏儿被曹通抬成了贵妾,通身的打扮更气派了,见了云舒就跟她聊两人在济东一起吃吃喝喝逛大街的悠闲时光,奈何云舒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垂着眼睛,靠着床头走神。
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她的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装不进去,什么也掏不出来,只有在恶心反胃的时候猛然间想起,她自己快要成为一个母亲。
可惜,孩子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亲。
在总督府上的这几日,她根本不敢睡,两眼一闭就是薛恒满身是血坠入悬崖的画面,她哭不出来,却难受得无以复加,心想坠入悬崖的人是她就好了,死了,一了百了,至少不会这么难受。
如此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不声不响地挨了四五天,一向活泼开朗,能说会道的姚敏儿受不了了,偷偷告诉曹通云舒怕是得了失心疯,救不回来了。
于是在云舒到达总督府的第六天,曹通,这个害死林慧的好色之徒,薛恒口中的知己好友来到了云舒面前,带着一位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大夫给她看病。
大夫看过后连连摇头,说得与姚敏儿的猜测差不多,却也强调了云舒有孕这件事,说她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怕是胎儿不保。
那曹通蜂腰猿背,容貌硬朗,身上带着常年习武之人的英气与粗粝之感,见了云舒,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那个董云舒?”
云舒不明白什么叫做那个董云舒,难道除了她,薛恒身边还有其他叫董云舒的,便回敬了曹通一句,“你就是那个曹通?”
曹通一愣,站在他身旁的姚敏儿则是一脸惊讶地道:“呦,你终于肯说话啦!你再不吭声,我都要帮你找道士收魂了!”
曹通抬了下手臂,示意姚敏儿和大夫退下,接着对云舒道:“是,我是曹通,想必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云舒点点头,故意绕过薛恒的名字道:“林慧,曾做过我的师父。”
曹通狭长的眸子一眯,看出了云舒对他的敌意,哼笑一声继续道:“你们师徒惺惺相惜,是你们的事情,我受薛恒所托照顾你,是我与薛恒的事情。”
说罢,两名嬷嬷走了进来,将几样东西摆放在云舒面前。
从左到右,依次是她与薛恒的衣服,薛恒元宵节买来的生肖灯笼,薛恒从济东带回来的那对布娃娃,以及薛恒养的青蛇,云舒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开始发抖,薛恒薛恒,这些东西上面,都写着薛恒的名字。
她的肚子里面,甚至还装着薛恒的孩子,她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她终此一生都在躲避薛恒,偏偏薛恒到死都不肯放过她,变成鬼了都要纠缠着她。
“这是我的人从梧桐巷带回来的东西,你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有的话我派人去找。”
坐在她床前的曹通如是道。
云舒摇摇头,很想让曹通把这些东西扔出去,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沉默中,青青一点点从篮子里爬出来,从曹通身边经过爬到云舒的手边,又钻进她的被子里,盘在了她的肚子上。
青青安然地睡去,云舒肚子上顶着这么一坨凉凉的东西,却有了想哭的冲动。
见云舒隐隐红了眼眶,曹通皱眉道:“不要哭,有什么事说出来,我最怕女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