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英一并应下,“奴才这就去办。”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云舒双腿都在打颤。
汐月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只是面上难掩喜悦,给云舒的头上抹桂花油的时候,甚至没忍住笑出来。
云舒本在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听见笑声,哑着嗓子问了句,“汐月,你笑什么?”
汐月抿了抿嘴角,“我笑姐姐终于时来运转,飞上枝头变凤凰,至此以后,我看谁还敢欺负姐姐,让姐姐在大太阳地里站着。”
云舒听罢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她神色恹恹,心里怄得很,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愤恨地闭上双眼。
汐月只当云舒累狠了才会如此。她小心翼翼地用香粉遮盖了云舒脖子上的痕迹,又选了件合领大袖衫,最后挑了几支钗过来,一边在云舒的头上比划一边道:“世子又赏了姐姐好多东西呐,数都数不过来。世子还吩咐了,这几日就让姐姐好好歇着,什么都不用干,又让厨房熬了参汤给姐姐补身子,姐姐呀,好生休养着等世子回来便是。”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硬生生被汐月几句话搅乱了。云舒霍地睁开眼睛,冷不丁想起了什么,“只有参汤吗?”
“对啊。”汐月将一对赤金缠枝纹鸳鸯钗插在她的头发上,“不管是什么,只要姐姐说出来,奴才们自然会为姐姐置办妥当。”
云舒表情僵了僵。
薛恒居然没有命人给她备下避子汤吗?
是疏忽还是有意?难不成他夺了她的清白还不够,还想让她给他生孩子?
一想到这里,云舒从头到脚都凉了下去。
有了孩子便有了牵绊,有了软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怀孕,便道:“汐月,你去找文妈妈,就说世子忘了一样东西,让她给我。”
“找文妈妈?”汐月眨眨眼,“她知道姐姐想要什么吗?”
“她知道。”云舒道,“你找她去要便是。”
汐月想了想,点点头,放下银嵌玛瑙梳,去找文妈妈了。
她办事利索,不多时,文妈妈便端着个小巧的都承盘走了进来,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放在了云舒的面前。
云舒等待多时,二话不说,端起药便喝。
苦涩的药汁呛得她直犯恶心,她咳了两声,一鼓作气将药汁灌了下去。
撂下碗,犹在虚弱地喘息。抬眼,却见文妈妈愁眉不展地望着她。
云舒一擦嘴角,问道:“文妈妈,你怎么了?”
文妈妈取了块干净丝帕的递给她,道:“我在英国公府当了这么多年奴才,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动要求喝避子汤的。”
云舒苦涩一笑,没有说话。
文妈妈望着她叹了口,又道:“也从没见过哪一个通房妾室从主子的床上睡醒来之后,是你这幅灰心丧气的样子。”
云舒用丝帕擦了擦手指,道:“文妈妈,我乏了。”
“乏了就去歇着。”文妈妈忧愁地道,“云舒,你也算是我调|教出来的,我几番劝你你都不听,但你这个样子……”
她说着说着顿住,沉吟了一会儿,劝道:“你可要看开些,别钻了牛角尖,出不来,害了自己。”
云舒抬起头,看了看文妈妈。
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得关切与担忧,云舒展颜一笑,“文妈妈放心,无论是何境遇,云舒都会好好的活着,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最是惜命。”
文妈妈只当云舒说的是昔日落水之事,便点了下头,沉默地退出了房门。
没多久,天空便下起了大雨。
今年的雨水格外多。
白露前后就狠狠地下了几场,秋分过后,一场暴雨引发山洪,冲垮桥梁,道路,毁了农田房屋,京城内涝严重,转移灾民,加固河堤迫在眉睫。
此事由工部负责,吴王李君钰与河道总督范毅全程督办,五城兵马司与京畿卫协助,通宵达旦忙了近半个月,收效甚微。
贯穿京城南北的渭河像被上天诅咒了一样,河堤屡屡坍塌,西面刚刚修好,东面又塌陷下去,东面修缮完毕,西面倒了一大片。
百姓痛苦,皇上震怒,吴王忧心忡忡,余等或幸灾乐祸,或作壁上观,隔岸观火。
迟迟等不来佳讯的薛恒坐不住了,带着人马赶往渭河。
暴雨虽逝,余威尚存。河岸两旁泥泞不堪,堆满了树枝和石头,空气里散发着呕人的土腥气,各类动物的尸首更是令人不忍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