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心似要砸开了,吼道:“我没有忘记年幼我们母子三人受人冷眼时是谁暗中接济我们,这些年她的所有的好,我都没有忘记。可是姐姐,我是一个男人,我要的不只是她的好,你能明白吗?”
小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满脸疑问的芸儿。小白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回到宫里,小白一个人去了汉广殿,诸儿当年喜欢在宣化殿办公,只有重大事宜才去汉广殿。小白却喜欢汉广殿,他不似诸儿,幼童时便汉广殿来去自由,他只有听宣时和一年重大节庆时,才有机会进入汉广殿。
诸儿不喜汉广殿的幽深,小白却喜欢汉广殿的宽阔。在他的眼里,这个地方神秘、庄严,代表了无尽的王权。今日的汉广殿,除了侍从,只有他一个人,却是太过于冷清了。傍晚的汉广殿已有丝丝冷意,然而天气又没有到熏炭的季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室内便更觉得寒凉了。
小白让人准备了酒,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殿里已经点了灯,他吩咐下人把灯芯拨到最亮。愁绪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如何处置纠?如何面对婉?他毫无头绪。
他明白,婉现在正在低谷,他不能拿自己的一番热情去打扰她,可是,他和她错过了那么多年,她又马上要离去,他有多少时间、多少机会告诉她这些年自己的心意,捕获她的心?昏昏沉沉间,他吩咐侍从去宫外把婉夫人请来。
婉在府邸听到大王请她入宫时倒是意外中有一丝惊喜,她正打算在走前见小白一面,为纠向小白求情。只是雨越下越大,天色又深了,但是容不得她挑选时间,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乘车进宫了。
侍从带着她来到汉广殿时,她一时竟有恍惚之感。她已经多年不曾踏足齐宫,更别提汉广殿。她进了殿,只听得铜门卡地一声关上了。往前看,沉默的烛光下远远地坐着小白一个人,小白看到她进来,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并缓缓朝婉走了过来。
婉几乎有一种错觉,是年轻时的父王朝他走来,高高身量,不笑的时候表情严肃,但笑的时候似乎能让她感到世间最大的安全,一瞬间,幼时的记忆袭来,让她湿了眼眶。“你来了。”小白的声音低低的,有浓重的鼻音。
婉从回忆中惊醒,忙行跪拜之礼。小白蹲了下来,把婉扶了起来,婉的手凉凉的,好似还带着雨气,触碰到又舍不得地放开了。
小白心中想,她真是一个美人,尽管芳华不再,尽管世事变迁,尽管不施粉黛,但只是近近地靠着她,她身上淡淡的夹着雨气的清香,便让他瞬间失神。
“大王。。。”
“今夜只有你我,别叫我大王。你叫我小白,我唤你婉儿,可好?”小白神情莫测。
婉诧异小白今日的言语,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她想到心中所求之事,不愿违了小白心意,便笑道:“也可,不过论辈分你该叫我婉姐姐。”
“今夜只有你我,没有辈分。”
小白朝前走去,婉跟着他来到大殿前面,小白请婉坐下,给婉斟了一杯酒。
婉摇了摇头,说道:“天已经入秋了,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哑哑的,怕是着了凉,这酒还是少喝些吧。”
小白盯着婉,婉的额头的伤疤现在更淡了,细细的一道好似花胜,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纹路,可是浅浅的礼貌的笑着,杏目中淡淡的疏离更勾得他热浪翻滚。
“你在关心我吗?”
“大王现在是齐国的王,初登宝位百事缠身,自然要保重身体。”
“你以前也这样劝诫他么?”小白痴痴地问道。
婉不明所以,打算单刀直入:“今日我来这里,其实也是有一事相求于大王。”
小白点点头,示意婉说下去。
“公孙无知离世后,你和纠争夺王位。如今你胜他负,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你觉得如何处置才算合理?”小白好似陷入了沉思。
婉一时语塞,若站在齐国的立场,她确是没有劝阻小白的理由。
“如果今日我是纠的下场,你会为我去向纠求情吗?”小白直视婉。
婉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你和纠都是我的兄弟,若非不得已,我实在不愿见到你们二人兵戈相见那一天。”
“若是国家动乱,那影响到的便不再是一两人,死的也不是一两人。你确定纠会就此放手,偏安一隅?鲁君也愿意自此收起干涉我齐国内政的心思,把纠当作闲人养起来?”
婉想起纠那云淡风轻的温和脸庞偶然流露出的野心和不甘,突然觉得自己并无十分的把握,那是纠的人生,她并无信心劝诫他的人生改向。
婉艰难地说:“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一试。回到鲁国后,我会尽快见到纠,和他谈一谈。”
婉担忧地颦起双眉的模样在烛光映照下有种别样的温暖,小白心中坚硬的一块也慢慢柔和下来,她一直都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曾改变。
小白举杯,说道:“为了你,我愿意等一等。若他真甘心放弃,我又何苦要置他于死地?毕竟我们这些父王的孩子们,在世的已经愈来愈少了。”
小白的话让婉紧绷的心总算缓了下来,她微笑着举杯:“谢谢你,小白,我明白你的不易。”
小白幽幽地问道:“兄长在世的时候,你也曾经为我向他求过情吗?”
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强笑着说:“不过大多数时候并不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