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惧吗?是吧,夹杂着狂喜的恐惧。他在觊觎诸儿的东西吗?江山、美人?他无法得到,又做不到退而求其次,他和诸儿欣赏彼此,喜爱着同样的东西,却无法和解。放逐、远离,也许并不是坏事,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返回临淄后,诸儿给小白安排了一个离临淄几百里的职位,这次小白却没有接,他说他这些年已经做过许多齐国不同地方的不同官职,他申请去齐国周边国家游历,考察他国的山川水域,看看有没有好的资源将来可为齐国所用。
诸儿心中对小白的这个想法十分赞同,这也是他一直来想找人做的事。况且小白有多年外放的民间经验,恐怕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诸儿于是便痛快地答应了,一年赐给小白十金,让他定期汇报所见所得。
过了十几日,纪国城内已安顿完毕。只是纪国地大,国都往东延绵几百里亦是纪国的版图,且都是水土丰饶之地,诸儿只得把齐国国内能干之辈分向纪国各地,为的是彻底把纪国并入齐国。归顺齐国的纪季被派回到国都,让纪国人治理纪国,大概是安定新邦的最快法子。
离开纪国的前一个晚上,公孙止到燕将军帐里,两人也不叫旁人,推杯换盏直到半醺,二人的话才渐渐密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大战,也是他们人生的末端,前尘往事、千头万绪,似乎只有在酒中才能找到解释。
"我记得我刚跟随夷将军时还是个愣头青,想不到一眨眼就是入土的年纪了。我本资质平平,能有如今地位全靠能遇上大王和夷将军。这一辈子经此一役,也不算白活了!"燕将军感慨到。
"这一战后,老齐王的当年的称霸诸侯的宏愿是指日可待了。现在就算要我立即死去,我也不怕去那边见老王了!"公孙止笑道。
燕将军和公孙止碰了一下杯,皱了皱眉头说道:"如今太子温良,身份尊贵,可惜如温室养的种子,若要成为一方霸主,怕还是要多加历练啊。"
公孙止叹了口气说:"咱们大王处处好,唯独子女缘薄。本来子嗣就稀少,对太子还不甚亲近。这场战役,若是带上太子该有多好!"
"是啊,你看老齐王在时,儿子各个能文能武,除了大王,彭生是战场煞星,纠是经济好手,就连小白,这几年做的一桩桩事,没有一番真功夫怕是做不下来。这些公子们,若有哪个晚生个一二十年,齐国不愁坐稳霸主地位啊!"
"燕将军,你小声点。这话被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公孙止压低了声音。
"也罢!你我都老了,也不必操心这些身后事,咱们就盼着大王身体康健,齐国国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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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纪国之前,诸儿为大伯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大伯姬离世的时候纪国尚在,谁知短短数十日,纪国已变天。
诸儿给四方诸侯派了贴,说伯姬在世时年高望重,既是鲁国公主,又是纪国元妃,是纪鲁两国多年和睦的主事人,旧人虽逝,但来者不应忘前人遗志,故特为伯姬举办这场葬礼,愿有心者前来悼念,继往开来。
齐国发动近十万大军进攻纪国,从两军交战到占领纪国都城、逼退纪国国君,不过短短两日时间,如此迅雷攻势,发生在两个大国之间,在攻城战中几乎从未听闻。
齐军在进攻中展示的训练有素的骑兵,英勇无畏的冲锋兵,前有云梯攻墙,后有大火攻城,国君亲自冲在前线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气势,彻底震慑了各方诸侯。
各国都故意或自动屏蔽了齐国侵占纪国的事实,反而纷纷赞叹齐王替伯姬下葬的大国风度。
鲁国之前已送了不少礼物且由申繻亲至纪国问候,此次子同收到诸儿派的函,也不同婉商量直接封了更厚的礼,让申繻再至纪国,纪国变了天,那么二拜纪国,便不止是悼念那么简单,更是对新的局势的一种接纳。
陈国和郑国本来就派了兵援齐攻纪,不想他们的兵几乎还没有上战场,这场战争就结束了,两个国君无比庆幸在战前和齐国站在了一起,故而收到诸儿的邀请,立马便派了国内重臣前来参加仪式。
令众诸侯意外的还有戎狄,也从遥远的北方送来了厚重的礼物。
剩下的周天王的态度,更是令人玩味不已。纪国一向和天王走得颇近,纪国公主还嫁到洛阳做王妃,纪国被灭,天子本应号令诸侯对齐国施以惩戒,最起码要发诏书广布天下进行谴责,可是整个洛阳一片宁静。
葬礼过后不久,有诸侯才得知诸儿已私下将纪国三个土地最丰沃的郡悄悄献给了天子,而天子亦没有拒绝。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诸侯间的此消彼长让天王从有心无力渐渐滑落到唯求自保,从名不副实到与民争利,真真可叹可悲哉!
回城的路上,诸儿对公孙止笑着说到:"公孙大人,待回到临淄,你要重新绘制一幅齐国地图了。"
公孙止大笑道:"臣领旨。只怕要寻块更大的羊皮卷来承载咱们的锦绣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