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暖和,门忽然打开,一个脸熟的丫头抱着食盒,顶着身白雪进来。看到陆青意的时候,她眼里有一丝惊喜:“陆姑娘!我是殿下身边的露儿,这么晚大家都在里头喝酒,您怎么来这儿了?”
对方将食盒放下,赶忙将坐在地上的陆青意扶起来:“您可仔细点自己的身体,贵人怎么能坐在地上呢?”两人还没缓过神来,身后传来“哐当”一声,食盒被整个打翻在地上,而那女孩儿正趴在地上,用手抓着盆里的菜,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哎呀——这可太脏了,姑娘,”露儿连忙抓住女孩的手,抬手抱婴儿似的将她放在了床上,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和食物。露儿有些为难地看着陆青意,打着商量问:“陆姑娘,您可以再待一会儿吗?我得去问厨房,再要一份饭。”
陆青意点头,关切地问:“她还没吃饭吗?”露儿摇摇头,怜悯地说:“随行的军医说,是原先饿的很了,如今有了吃的,便会总是想吃东西。殿下说姑娘本身太瘦,多吃些也无妨,就让我时时备着饭。”
“那她这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提到这里,露儿有些尴尬:“鹅圈里的病,自然是,那种病。”
看到对方不愿意多说,陆青意便挥手让她早去早回。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原先自己没有开窗,房间暖和,倒是一件单衣也无妨。如今开了窗,房间温度明显冷了下去,陆青意从椅子上找了件薄薄的披风,给对方套着。这一套,她发现了对方胸口被闻上了一处特殊的花纹,且自己看着眼熟得很。
这一愣,对方立刻拢紧了衣服,抓着自己手里的披风不肯松手。
“有趣,有趣”,空空的胳膊上已经没有了披风,一瞬间,陆青意觉得,对方并不傻。但是这种错觉,很快随着对方啃起饼子的油纸而烟消云散。
今晚,热闹的地方不止一处。
“殿下,门外唐大人说要找您。”门口九霄冒着风雪走了进来,熟稔地伸手靠近炉子取暖。
写字的笔一停,成乾皱着眉,大晚上,唐沐璟找自己准没有什么好事,他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低声说:“请进来吧。”
如自己所料,唐沐璟一身常服打扮,银冠束发,剑眉星目,眉毛乌黑,像极了身娇玉贵的纨绔公子。
纨绔公子左手拿个了小盒,一进来就直接放在了成乾写字的桌上。
成乾望着这位比自己略大几个月的同龄人,神情复杂,“什么?你如果此刻将砷炙的头带给我,我都不稀奇了。”
金色的小盒全身都用了大辽才擅长的绘彩,就连上面的雕花都是辽国的风疾花。里面的内容更是会让朝堂轰然震撼的信件,收发人就是王殳旸和耶律左鹿。一封一封,将整个盒子的空间都挤满了。
仅仅是随手翻动了几封,成乾的脸色就愈发的差了。纨绔公子适时拿出了一份长长的礼单,放在了成乾的手边。不需要唐沐璟说明,成乾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唐沐璟斜靠在书桌旁,拨了拨成乾书桌上的琴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虽然信件上并没有直言自己,可王殳旸为人高傲,从不拘束言行,语气中随意提及的殿下,太子殿下很明显都指向了自己。“唐将军,这次我可不会相信,这是给我母族的馈赠。”成乾蹙眉,皇宫中万里挑一养出来的人物,气宇非凡,继承了他父亲谨慎多思的好习惯。在唐沐璟拿出这样一盒足以致死的证据,仍然有商有量的谈判。
“十天,我消失十天,隐匿身份姓名,亲自去大辽杀了耶律左鹿和砷炙。”唐沐璟胸有成竹地一句话,让成乾心里晃了晃。对方眼皮也不眨一下,说的尽是生死的赌局。自从在大定府真刀真枪地领兵打仗,成乾很是佩服身边这位十三岁就已经能在马上猎猎生风的同龄人。
在亲身感受了战场和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以后,成乾也接受了唐沐璟的要求:“那说好了,十天你应该在桐柏山北麓执行我的伏击战,十日后没有回来,我会以你战亡为名,帮你树一座衣冠冢。”
上好的鹿靴踩过细心编织的软垫,在即将走出营帐的前两秒,成乾喊住了对方,轻轻问了句:“值得吗?”
宽厚的身影遮挡了外面的寒风,冷冷的声音裹挟着飞雪,落到成乾的兵法书上:“从上京一路到许州,一路折腾,时不时让我保护昭华的时候,你有问过自己,值得吗?”
更深的原因唐沐璟没有说给成乾听,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将所有的秘密留藏在心里。唐家没有软蛋,唐崇瑛在世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护短。如今无论房间内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多年前父亲的账也该在此刻有个了断了。
成乾知道唐沐璟要去杀耶律左鹿,当然也不会阻止,反而拍着手鼓励对方去。
大辽越乱,他的大梁就越稳。就算唐沐璟死了,也不会影响整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