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浅暗示了先帝几次,先帝也不知是没有领会,还是置若罔闻,他便不敢再多说了。
如今许家眼见大厦将倾,难保不会把他也扯进来……
虽说他并没有做什么!
但这弑君之事,但凡牵扯上一点,那也是不死也要脱层壳啊。
明鹤又陷入了新的煎熬。
这次没煎熬多久,三女儿明蘅带着最后的噩耗一同回家来了。
许家竟然发现了许氏的尸骨!
明蘅竟然和七王爷闹僵了!
明鹤一时头晕眼花,说不清哪个更致命。
明蘅冷淡地看着他道:“我母亲怎么会葬身在许家的静室之中,父亲知道么?”
“我哪里知道!”明鹤厉声道。
他这话真不是糊弄明蘅,他是当真不知道!他……他一直当许氏是死在碧潭溪了!
明蘅听了,也不知道信是没信,只是又那样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径直便回房去了。
他等了几日,许氏之事传得满城风雨,虽有些同僚来问他“许氏当年不是病故么,怎么在许家去了”,但渐渐却不知哪里有了个说法“那不过是许远山胡说八道”,倒也没有多少人深究了。
自然,在许家风雨飘摇和弑君的大事前,一具来历不明的白骨算不得什么。
但明鹤放了这里的心,却放不下这弑君大事的心。
若是放在从前,有沈宗芳作保兴许他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明蘅在这时候和沈宗芳闹起了脾气!
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问急了就说“父亲别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了”,或者是什么“时候到了”云云。
什么时候到了,送他上路的时候到了!
明鹤又等了几日,不见沈宗芳来明家接明蘅,上朝、下朝遇见了,沈宗芳也不像往日那样嘘寒问暖,心里实在发虚。
最后耐不住心慌,硬是找了个僻静处拦住了沈宗芳道:“七王爷,若是小女有不当之处,都是我管教无方……”
沈宗芳却连个笑脸都欠奉,冷冷道:“你并不曾管教她,有什么有方无方的?”
明鹤一噎,硬着头皮又道:“是是是。但常言道,一夜夫妻百夜恩——”
“明侍郎,”沈宗芳打断了他,“不必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是想打听李公公所言许家毒杀先帝一案……以及先帝留下的诏书之事。”
沈宗芳说着倒是笑了,但那笑满是戏谑,看到明鹤一阵阵冷汗直流。
“我便和你直说吧!事到如今,你、你的诏书,都已经没用了。许家眼见一败涂地,你拿不拿了那诏书出来都没什么两样。至于先帝之死……”
他冷笑了一声:“你若安静待着,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哪天再惹出事来,你活罪难逃。”
明鹤倒退了几步,心都快要吓出嗓子眼了,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王爷,好歹看在小女面上——”
“她有什么面可看?明侍郎,你不会当真以为我对她有什么不一样吧?”沈宗芳像白日见鬼似的瞥了明鹤一眼,嗤笑一声竟扬长而去了。
明鹤在原地呆愣了不知道多久,听得周遭传来了不少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才如梦初醒地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回家去了。
他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自然不肯就这么咽下,叫来了明蘅将这些话一股脑砸在了她身上,恼羞成怒道:“你去了王府两三年,究竟是怎么在和王爷过日子?”
明蘅却像是没听见他转述的那些来自沈宗芳的厌弃词句似的,仍旧那样冷淡地看着他,丢下了一句:“这个问题也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