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多言,也未去试那件绣了八年的嫁衣,只对母亲扶登袁告了辞,便与姜涣一同离开了扶登府邸。
马车辘辘,碾过朝都清晨微湿的石板路,驶向巫工部所在的官署。
水利局的院门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朱漆有些剥落,门环被摩挲得锃亮。
扶登秦刚踏进门槛,便听见两个抱着卷宗匆匆走过的同僚在低声议论:
“……那小子是真能吃苦,天不亮就起来扫院子,手脚麻利得很。”
“可不是嘛,听说夜里就睡在工具房旁边那间漏风的木板屋里,点着油灯看书,卯足了劲要考下个月的夏招呢……”
“啧,为了进咱们工部,也是拼了……”
扶登秦脚步微顿,目光顺着他们议论的方向望去。
晨光下,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青年正背对着她,专注地挥动着长长的竹帚,将院中昨夜飘落的竹叶和细尘扫拢。
他动作利落,腰背挺直,带着一股寻常杂役少有的矫健。
是“江小鱼”,亦或是,谢覆舟。
扶登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心中疑窦丛生,抬步径直朝他走去。
脚步声惊动了专注扫地的青年。
谢覆舟身形微微一僵,迅速转过身来。
看到扶登秦,他脸上立刻堆起近乎刻意的恭敬笑容,深深作揖下去,动作幅度大得甚至让竹帚扫过了扶登秦的裙角。
“小的江小鱼,给秦工请安!”
他声音洪亮,带着乡野的质朴。
扶登秦停下脚步,清冷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头顶:“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扶工的话,”
谢覆舟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头埋得更低:“小的想考巫工部,但囊中羞涩,租不起城里的屋子。承蒙管事的可怜,让小的在工具房边上搭个木板床,白日里帮着洒扫庭院、搬运些粗笨物件,换口饭吃,夜里也好点灯看书。不敢扰了各位大人的清净!”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寒门学子力求上进又处境艰难的形象演绎得十足。
扶登秦静静地打量着他。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那姿态里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嗯。”
扶登秦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未戳穿,也未深究。
她对这人的底细本就存疑,他行事越是古怪,她越不欲过多纠缠。
既然他现在打着考学的名义安分做事,倒也不必立刻赶人。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径直越过他,朝着巫工部的主厅走去。
谢覆舟在她身后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随即又麻利地挥舞起扫帚,只是那背影,在扶登秦步入厅内后,似乎挺直了些许。
扶登秦踏入阔别五年半之久的水利局巫工部主厅。
水利局下有工部和巫工部,二部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