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几天乏善可陈,姜庆从来对两人之间的矛盾置若罔闻,将其视为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家里的这点破事自然比不上姜庆升官重要,他爸只对自己的工作最上心,家里的事他很少管。姜若淇听到过姜庆打电话,中央下派了领导来检查华城政治任务的落实情况,姜庆这几天为这件事胆战心惊,接过好几个令他破口大骂的电话,显得颇为忧心忡忡。
大人有大人的纠结,小孩也有小孩的——姜若淇还是不想与孟商说话。
自己之前还因为把他撞进水里的事而感到愧疚,想赔罪的时候真心却被当成垃圾扔掉,这叫姜若淇那点儿愧疚又没了,她又觉得孟商可恨起来。
这个人真是有魔力,姜若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己心里也安了一双眼睛,将她看清,否则怎么能分分钟掌握她的情绪,上一秒愧疚,下一秒就能恨他恨得牙痒痒。
马路两边散落着黄色的枯叶,又脆又干,姜若淇一脚踩碎一片,叶子粘在她鞋底,一直被带到家门口。
孟商回来得要比她晚一些,不知道去了哪里,家里一般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姜若淇放学从来没跟他碰过面。
不知道他在学校怎么样、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在父女俩的印象里,孟商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姜若淇正在一楼接热水喝,饮水机半天不出热水,姜若淇觉得这机器一定是坏掉了,结果孟商换了鞋过来看了两眼,说她没解开儿童锁。
他从背后覆上来,周身笼了一层薄薄的寒意,像将至的冬,全方位将姜若淇笼罩,胸膛贴着她的脊背,姜若淇自动往前靠,被孟商环过来的手顶住脑门往后推。
“热水会溅到,别靠那么近。”
她吸一口气:“你别靠我那么近才对,闻见你的味道就讨厌。”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抬眼只看见一小截弧度精致的下颌。
“我是什么味道?”
姜若淇夺了他手里接好的水,咕咚几声吞下去,骂他:“狐骚味。”
孟商没反驳,视线下落,盯着她下唇看,又凑近了一些,捧着她的脸,拇指重重摁上她的唇,用力蹭过。
“流下来了。”他语义不明,“姐姐怎么像小孩子一样。”
姜若淇打掉他的手,抿紧唇,表情很难看:“叫你别碰我了,你这人听不懂中文吗?”
她气愤,将剩下半杯温水尽数泼他脸上。
姜若淇重重把杯子掼在桌面上,看着水珠滑过他的痣与鼻姜,最后下坠到地板上。
“哎呀,我也没想到是你来呀。”姜若淇无奈极了,她是最怕Ada磨人的。
“哼,没想到是我来,那Sophia来你准备带她去什么好地方?”Ada哼哼两声,挑事的时候普通话倒是说得标准。
第27章试香
在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姜若淇一直恨着孟商。
姜庆说要把孟商带回家的时候,他跟王依曼大吵一架,那时候她才七八岁,第一次见到那样执拗的姜庆。
在她印象里,父亲总是温柔谦逊的,而母亲要更好强一些。
他们争吵,摔烂了家里的玻璃杯,王依曼决定跟姜庆离婚,拎着行李箱离开家门,姜若淇的抚养权被判到父亲手里,此后再也没见过妈妈。
气温哆哆嗦嗦地下降着,那些摔碎的玻璃杯残渣都还在原地,爸就往家里领进来一个孩子,比她小不到一岁。
姜若淇很难给这个孩子好脸色,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所以她家落得鸡犬不宁的地步、所以妈妈才会走。
她在姜庆面前发过脾气,问他那孩子到底是谁,是不是他的私生子,姜庆摘了眼镜揉一揉眉心,叫她别管那么多:“爸没有做过那种事,孟商他是我朋友的孩子,丫丫不要多想,我从未背叛过你和妈妈。”
“孟商”是姜庆后来给他改的名字,他以前姓“崔”,姜若淇在心底冷笑,倒是从来不知道她爸还有个姓“崔”的朋友。
姜若淇搞不懂他为什么宁愿跟王依曼闹翻也要替别人家养小孩,姜庆总是叹气,说告诉她了她也听不懂,然后固执己见地,把孟商带进家门。
孟商进门那天,临近过年,冷空气挨家挨户地造访,大雪覆盖华城几百里长路。
天色混沌,暴雪压塌供电线路,应急灯在楼道投下摇晃的虚影,家门口落满了车轮碾过的痕迹,间或夹着几串零散的鞋印,顷刻被新落下的雪覆盖。
姜庆是亲自开车去几十公里以外的老街区把孟商接回来的,车辙印蔓延了一路,停在居民楼底下,孟商拎着一个黑色书包下来,很礼貌地跟姜庆道谢。
“麻烦……爸爸了。”他叫不熟练。还有条稀奇的,写得很长。
“出身于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过早接触性知识,有不良性幻想对象,患者在应激期间,或当愤怒、抑郁、焦虑、烦躁不安等时,更易出现——”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孟商斜靠在门口,黑发半遮住眼,幽幽地轻声唤她:“姐姐?”
姜若淇的视线下移,扫到最后几个字:
——“性成瘾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