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已经不够了,”郑芳把一份报表推到谈丹青面前,声音干涩,“缺口比我们上次预估的还要大。我去找我爸周转过,杯水车薪,根本补不上……”
新公司被围追堵截,资金周转压力、舆论压力、库存压力……这些压力攒到一起,最后就是一个“钱”字。
为了补资金缺口,谈丹青想了很多办法。往日风光时,她待人不错,算得上真诚。人心都是肉*长的,做得好,大多数人都记在心里,能帮一把的都愿意帮她。
广东这边的厂子老板知道她有难处,给她再三推迟了结款日期。但做实体业利润微薄,人家老板头上也顶了巨大压力,一推再推,他那边也吃不消,谈丹青深知必须尽快弄些钱来。
她又找几个朋友借了一点,方晏当初没追上她,如今她遇了难,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拉了她一把,甚至说:“不用赶着还,当你结婚,我给你包的红包。”
“我一定会还你的。”这钱谈丹青不可能不还,她心里清楚,靠着人情吃饭,不是长久之计,这些钱最后不仅是债,更是人情债。
绪东阳跟她聊天报备每日行程的时候,也说他留在家里的那张亲属卡里有钱,好几十万,不算多,但必要时能救个急。
谈丹青怎么可能拿绪东阳一分钱?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若是以前,她早将银行卡砸他脸上了。
可如今,她一抬头处处受阻,一分钱都能拦倒她,说不出口这钱她看不上。
“你一个学生,上哪儿攒的钱?”谈丹青问。
绪东阳说:“我找家里要的。”
谈丹青无可奈何地苦笑。
她知道绪东阳家里很有钱,但也知道绪东阳和他父母关系非常冷淡,要绪东阳低头去找他们要钱,他所承受的压力一定也巨大。
她故作轻松,开了个玩笑:“看来必要时候,还是要靠爹啊。我暂时用不上,如果我用了,我会还给你的。”
“嗯。随你。”
这晚又有饭局,谈丹青本没心情去凑这个热闹。
她风光不在,去了多半要被人嘲讽。可她又不能放过任何能弄钱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包厢里觥筹交错,一眼扫过去,多是男老板,好几个脸熟的。
这些人在网上见过她的照片,看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位置偏下。
谈丹青懒得在意,笑盈盈地进来,说:“怎么不等我就开始了?不够意思啊。”
“怎么会不等谈老板就开始?”做东的哈哈笑了起来,说:“今天小谈老板才是角儿。”
谈丹青不由心中纳闷。她都混成这样了,这些人还把她当角儿?这时又听人叫了一声“魏总”,谈丹青再看过去,魏繁星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带着一种惯常的、令人不适的松弛感,对她微微颔首,“丹青,好久不见。”
谈丹青心头猛地一沉,嘴角那点强撑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苦笑,原来是在这儿等她。
饭桌上的人,不知是不是看了魏繁星的面子,对她还算客气。说话一通天南地北的胡扯,就是没问她现在发多大财。
但谈丹青还是不乐意久留,见今晚化不到缘,便饭吃到一半,拎包走人。
她前脚推门出去,魏繁星后脚就跟了过来。
谈丹青等着门童提车,烦躁地一下下按着打火机。
那一丁点儿火星在夜色里摇曳如烛。
她已经极少抽烟了。每次一夹烟尾,就想到绪东阳那拧着眉的神情。所以她随身带着打火机,都是为了给潜在合作伙伴拉近关系。
几次三番点不着,谈丹青也就作罢,终究没把烟掏出来。
“魏总有事?”谈丹青皮笑肉不笑地对跟在她身后的魏繁星说。
“我听说你那新摊子出了点事?”魏繁星说。他的确盼着谈丹青出事,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找他。可现在眼睁睁看着谈丹青真要山穷水尽,他又生出于心不忍的感觉。这种感觉,真是微妙。
“托您的福,不至于饿死。”谈丹青嘴角含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丹青,你都跌这么大跟头了,怎么嘴还是这么硬?”魏繁星任何时候都表现得高高在上,他锁着眉,不认可地说:“你想另起炉灶,也该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何必这么莽撞。闹成现在这样子,你是占着什么便宜了?”
谈丹青说:“我是没占着便宜,但你们也吃了亏。看着你们吃亏,我心里就舒坦。”
魏繁星不同她置这孩子气,他语重心长地说:“当初我帮你牵线,就算安了点想和你露水情缘的心思,也绝没想过要害过你。吕力鼎威胁你,也绝非我授意。我甚至预先提醒过你,吕力鼎上头的人换了,你那时就该拿着吕力鼎的把柄去投诚,谁知你非要打明牌。”
魏繁星云淡风轻的话,谈丹青却越听越后背发凉。
什么叫拿着吕力鼎的把柄去投诚?吕力鼎不是魏繁星他自己的人么?难道对他们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利益,身边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吗?”魏繁星从谈丹青的眉眼间读到了不可思议地神情,他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人,总抱着莫名其妙的道德感。行,你不愿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但你跟吕力鼎谈崩的时候,就该来找我。只要你找我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