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婚事原是喜事,任谁听了都要道一声贺。薛召容瞧着二人终成眷属,心下亦是宽慰。
他早先听探子提起,当初西域山洞之中,阮苓曾救过沈支言性命,为此他还特意亲赴阮府道谢。
那场西域变故后,阮苓虽性子沉稳不少,却仍是骄阳般明媚的姑娘。只是每每提及沈支言,她眼里就泛起泪花,若当初姐姐不曾为了她进京,或许就不会下落不明。
多少个深夜,她辗转难眠,想着姐姐若被囚于深宫,该是何等惶恐?可会挨饿受冻?可会遭人欺侮?这般想着,便揪心得喘不过气来。
可如今翻遍四海,终究寻不见她的踪影,怎能不教人肝肠寸断?
阮苓抬眸望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虽听着他温言贺喜,可眼底的忧色和思念是那样的浓。
她宽慰道:“陛下,姐姐素来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许是带着孩儿藏在安稳处,待孩儿长大些,待江山再稳固些,自会归来。”
“姐姐最是体贴,必是念着你征战辛苦,怕给你们添乱才躲着。我还要带着姐姐去江南看桃花呢。”
“那日在山洞里,我曾问姐姐要给孩儿取什么名儿。姐姐却说,说要留着让孩儿的父亲来取。您还没给孩子取名呢,说不定明日姐姐就抱着孩儿回来了。”
阮苓这番话,像是一捧温水,将他那颗冷透的心又暖了过来。
是啊,支言那般聪慧,许真是怕扰了他才躲着,相信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他缓缓点头,轻笑一声,却笑得那么苦涩。
倏忽又过半月,这日退朝后,薛召容鬼使神差地回
到了当初与沈支言成婚的宅院。
这里是他们第一个共有的家。
他立在廊下,恍惚又见她在他失忆时黏人的模样。
那时她总是笑眼盈盈地缠着他用膳,非要与他十指相扣才肯动筷,有时说着话就凑过来索吻。
那时满院春色不及她眼角笑意,可自己竟未好好珍惜。
如今庭院依旧,海棠如旧,唯独少了他的支言啊。
他倚着树干坐下,从午时待到暮色四合,迟迟不愿离开,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见到他的支言了。
他心头空茫得厉害,连海棠瓣落在手背上都觉刺骨的凉。
他颓然垂首,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灵,从未想过失去一人竟会这般蚀骨灼心,纵是那万人之上的龙椅,也填不满这剜心蚀骨的寂寥。
他的支言何时才能回来呢?
暮春的风愈发急了,卷着满院芬芳。
他就这般枯坐着,不知几时青衫已落满了朝霞,双腿僵麻也浑然不觉。
一阵穿堂风过,恍惚间,他突然听见有人唤他。
“薛召容。”
薛召容!
话音落下,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声。
他猛地抬头,但见灼灼暮色下,沈支言抱着个襁褓立在月洞门前。
刹那间,他浑身血液都凝住了,喉头哽了又哽,许久,才颤声回了一句:“支言。”
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