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陡然一沉:“或许此刻已平安诞下孩子。可你为了权势地位,竟连妻儿都能弃之不顾。我倒要问问,似你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如何配坐这龙椅?如何服得了天下民心?”
他又嗤笑一声,眼底翻涌着讥诮与不甘:“你以为我龌龊?可你又比我干净多少?我确实不择手段,弑父夺位,可若非被逼至绝境,谁愿这么做?你呢?你那所谓的父亲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这世道何曾善待过你我?什么情爱,什么仁义,在你眼里,不也早成了虚妄?”
他语气渐厉,字字如刀:“可笑那沈支言,一直信你,护你,哪怕你弃她不顾,她眼中竟无半分怨怼。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还妄想护这天下苍生?痴人说梦!”
“失去至亲的滋味如何?痛不欲生吧?我们生来便是同样的人,命运如刀,逼得你我不得不狠。我花了二十年,踩着尸骨爬上这个位
置,凭什么你轻飘飘就能夺走?你想活,我也想活,为何非要你死我活?”
“那时沈支言竟与我说,我谋夺皇位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你起兵造反却是为了妻儿百姓。当真是可笑至极,她凭什么这般轻贱我的努力?又怎知我做不了一个好皇帝?竟还劝我退位。。。。。。”
他默了片刻,喉头滚动,再开口时,嗓音已染上几分嘶哑:“那样一个人。。。。。。明明怕得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发抖,却还要强撑着与我对峙。字字句句都在护着你,护着你们那可笑的爱情。最后呢?不过成了这皇权争斗的祭品罢了。”
春风掠过枝头,吹落几瓣残花。薛盛望着纷扬的花雨,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日夜不停地找。可这花都开了,人还没有找到。”
是生是死都不知晓。
他低笑几声,眼底却是一片苍凉。再抬眸望向对面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苦涩道:“我给过她机会。。。。。。我说,若她肯跟我,我便许她皇后之位,保他们母子平安。”
“可她宁愿死,也不给我机会,还把我那点心思。。。。。。贬得一文不值。”
可能连日征战让他耗尽了心血,心态也崩了,现在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薛召容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愿与他多说。
既已至此,唯有一死方休。
他抬手一挥,身后将士如潮水般涌上。宫墙内外顿时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间血溅玉阶。
几番打斗之后,薛盛方大势已去。赵陵护着薛盛且战且退,直退至金銮殿内。
蟠龙柱旁,那鎏金御座依旧熠熠生辉。薛盛身上龙袍未褪,却已染满鲜血。
他踉跄着扶住丹陛,眼见薛召容提剑杀来,却被赵陵横剑拦下。二人剑锋相击,火花迸溅,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陛下快走!”赵陵反手挑开刺来的利刃,嗓音嘶哑。
薛盛攥紧袖中匕首,眼底猩红一片。这皇位,终究是坐不了了。
上次薛召容与赵陵那一架,薛召容被打的遍体鳞伤,今天又是如此,几番交锋下来,薛召容身上已经添了数道新伤。
他从未曾见过赵陵这般武功登峰造极之人,真是小看了薛盛,竟有这般能耐,能让如此人物甘心卖命。
此刻金銮殿内外早已血流漂杵,整个皇宫看起来一片凄凉。
薛召容与赵陵缠斗多时,渐觉力不从心,臂上伤口深可见骨。赵陵手中长刀寒芒暴涨,最后一剑直取要害,竟生生穿透他肩胛。
薛召容踉跄后退数步,脊背重重撞在门槛框上,喉间涌上腥甜。
赵陵趁机刀锋一转便要了结他性命,孰料薛召容以剑拄地,硬生生挺直脊梁站了起来,染血的广袖翻飞间,堪堪格住那致命一击。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薛召容终是寻得破绽,长剑直取赵陵心口,结果偏了半寸未能刺中要害。
赵陵反手一剑劈下,将薛召容手中长剑断作两截,紧接着一记窝心脚,又把他踹出数丈之外。
——
深山幽洞中,沈支言挺着八月有余的孕腹,缓缓从简陋的木榻上支起身子。
两月前,她尚在婆婆家将养,身子方稳,却突遭追杀。大夫知晓她的处境后,连夜带她躲进这深山石洞,勉强躲过一劫。
此处原是大夫采药时的栖身之所,木床粗简,器物寥寥,却也勉强可度日。
老大夫时常捎来药材吃食,这般雪中送炭的恩情,让沈支言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