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拼尽全力在活,你却想要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奢侈了吗?”
谢徽抬眸,恰好与宋虞的目光对上。
谢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如今,死也是一件奢侈的事了吗?”
“死不奢侈,为了逃避而死才奢侈。”
谢徽微怔,他复杂地望向宋虞,突然有些看不透她。
"你不想回江州就不回,但也别死。再活一活,说不定就不想死了呢。"
说完,宋虞就转身走入了一片婆娑的修竹之中,留谢徽一人对着竹林独坐良久。
宋虞最后并没有将谢徽送回江州,而是选择带他一起回青州。她让顾辞驻守彬州,和温稚一起屯田,以应对萧宁的下一次进攻。
辞行之日,顾辞和温稚将宋虞送到武原城外,宋虞骑着小黑,走在前面,而谢徽则坐在马车之中,被帷幕遮的严严实实。
顾辞望着宋虞身后的马车,担忧地问道,“虞姐姐为何要带谢公子一同回青州?谢公子毕竟是谢澄的兄长,将他留在身边,只怕他对虞姐姐不利。”
宋虞慢悠悠地说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能对我有什么不利。况且,谢徽长得赏心悦目,带在身边也可以愉悦身心。”
顾辞有些吃惊,她犹豫着问道,“莫非虞姐姐看上了谢公子,打算强取豪夺?”
温稚小鹿一般的眼眸中也透露出惊讶,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宋虞否认,“没有的事。”
但这并不能说服两人。
宋虞当然有自己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谢澄对这个亲哥哥十分重视。谢徽身为江州的罪人,她却不顾百姓的仇视,将谢徽保护至此,如今宋虞违背盟约,谢澄却说,只要宋虞将谢徽送回去,她就可以不计前嫌。
谢澄如此重视谢徽,她将谢徽留在身边,说不定哪天便可以作为筹码和人质,牵制谢澄。既然谢徽自己也不愿意回去,她做个顺水人情,也没有什么不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了青州地界,温稚和顾辞便停了脚步。
“快回去吧,别送了。”
说罢,宋虞向两人道别,扬鞭打马而去。马蹄在地上卷起漫漫尘土,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泥坑。
护送宋虞的女军并不多,大部分都随顾辞留在彬州驻守。行了大约两个时辰,队伍找了条小溪,暂时汲水修整。
河岸边的一处深林里,人迹罕至,一袭月白色的锦袍便显得突兀。随即,一阵鹰啸霎时划破长空。
短暂的岑寂之后,一只苍鹰从林中腾跃而起,冲着人影俯冲而下,轻盈地落在了谢徽的手臂上。
谢徽将写好的密信绑在苍鹰的脚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苍鹰依依不舍地蹭了蹭谢徽的手掌,便又展翅飞向苍穹,消失在视野之中。
谢徽望着苍鹰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就在这时,嘈杂的兵戈相接之声拉回了谢徽的思绪。
谢徽凝眉,拨开杂乱的长草,循声走去。
树荫掩映的密林之中,一群刀斧手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与宋虞的部曲交起手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气氛紧张。
这些刀斧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谢徽的马车。在刀剑声中,一抹玄色的身影让谢徽移不开眼。
宋虞的身形婉若游龙,轻盈矫健,这些刀斧手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打斗时的宋虞没有了平日的散漫,她微微蹙眉,神色认真,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息。
庇黎剑和宋虞配合地天衣无缝,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和溅起的血珠。
谢徽第一次见面时也见过宋虞的身手,但却没有这样直观,和震撼。
这些刀斧手显然不是宋虞的对手,片刻之后,他们便四散而逃。有一个络腮胡大汉想要逃跑,却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抬起头,便看见宋虞玄色的衣摆。
他说不出话,身体抖若筛糠,手上的环首刀也落在了远处的地上。
望着宋虞,他喉头滚动,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寸的庇黎剑,他的双腿不听使唤,被钉在了原地。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话音刚落,宋虞就“刷”的一声收剑入鞘,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的人。
那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见宋虞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他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骨碌跑远了。
宋虞拍了拍手,回头,见望见树下注视着她的谢徽。
敛了眉,宋虞冲纤尘不染的谢徽说道,“这些人是谢澄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