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宛如天神,但他没有任何表情,沾着血,又可怖宛如鬼刹。
……
尘埃落定。
赵上钧骑在马上,立于茂兰谷地的高处,俯视着脚下的一切,他拿出了一块帕子,慢慢地擦去脸上的血迹,白色的帕子很快变成了红色。
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凄厉的嚎叫,但都只有半截,很快中断了。血腥的味道浓郁宛如胶质,成群的秃鹰已经飞了过来,忌惮于持着兵器的士兵,不敢降落,在天上盘旋徘徊。
所谓打扫战场,就是检查有无倒地未死的敌人。数万士兵全线拉开,来回巡视,不停地用长长的马槊刺插着,把已死的和未死的全部戳个稀烂,绝不遗漏一个。
突厥可汗阿史那骨朵及四十万众,全部葬身于此,经此一役,突厥汗国再也无力回天,这就是淮王想要的,不仅仅是退敌于关外,而是要将突厥一并纳入囊中。
帕子完全湿透,滴答滴答地淌下血水,赵上钧随手抛开了。
一个将官匆匆策马过来,他看了看淮王的脸色,有些畏惧,不敢说话,转而对旁边的庄敬低声禀了几句。
“不过是些漏网之鱼。”庄敬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你叫一些人马,先回去,把他们一并拿下。”
赵上钧目视前方战场,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波动,依旧是冰冷的。
西宁伯世子韩子琛亦在一旁,闻言,顺口问了一句:“还有何事,庄将军可需我一同出力?”
“无甚关碍。”庄敬客气地道,“底下人探得,突厥另有小股散兵,往我们营地去了,想要打劫粮草,不算……”
“你说什么?”韩子琛脸色大变,额上青筋凸起,“这是几时的事情?”
“咴”的一声长鸣,赵上钧的战马倏然扬起前蹄,几乎人立而起。
“回去,马上回去!”他厉声咆哮,声音几乎嘶哑,话音未落,已经抽马冲了出去。
淮王的战马是万里挑一的大宛天马,矫健如龙,它被剧烈的抽打所刺激,腾空而起,越过了满地的残破的尸体和折断的兵刃,像一阵风,狂暴而慌乱,只一瞬间,已经跑远。
庄敬惊骇万分,急急收拢人马,匆忙跟上,刹那间,马蹄轰踏,群山又震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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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玄甲军几乎全部出动,只余下几百人留守,整个营地显得空荡荡的,冷清了许多。
傅棠梨闲来无事,又去医药大棚溜达了一下,探望唐府医,反而惹来唐府医一顿抱怨。
“你这个怠懒家伙,这些天去哪了,枉费我一片苦心想要栽培你,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没良心、实在没良心。”唐府医已经上了点岁数,说话也开始唠唠叨叨的。
傅棠梨一边帮着唐府医收拾药草,一边顺口回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随我们家世子回渭州去了,您哪,还是趁早另找个徒弟吧,我不成,长久做不了这个。”
一些伤员如今好了些,已经有了精神,听了这话,其中一人好心劝道:“韩二,你还是跟着唐大人好,瞧你,矮矮小小,细胳膊细腿的,做大夫比在外头打仗可强一些。”
要知道,这里是玄甲军的营地,大周最精锐的骑兵战部,几乎个个士兵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相比之下,“韩二”自然显得“矮矮小小”,这原也没错。
傅棠梨恼了,板起脸:“说谁矮矮小小呢,你再胡说,我过会儿给你下巴豆。”
“你敢?”唐府医一掌拍了过来。
傅棠梨急忙头一偏,避开了。
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
却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了突兀叫喊声,一片杂乱:“敌袭、敌袭,快来人!来人!”
两军皆在阵前交战,怎么会有敌军突然前来劫营?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些伤情较轻的士兵已经跳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冲出去抄起了兵器。
傅棠梨心下大惊,跟着跑了出去,只见营地里已经燃起了火焰,一阵阵浓烟滚滚,隔着帐篷,兵器交鸣的声音清晰可闻,还有突厥人呼喝的声音,听不太懂,但很凶狠。
突厥千余骑来犯,玄甲军虽然骁悍,但如今不过寥寥两三百,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被这群突厥人闯进了大营,到处放火,一些马匹受到惊吓,四下逃窜,愈发混乱。
傅棠梨强忍着心慌,朝自己的营帐奋力跑去,如今这情形,她要赶紧找到戚虎才对。但是,她才跑了几步,忽然迎面从浓烟中窜出几个突厥骑兵,当先一人举起长刀,劈头就朝她砍下。
幸而她身手敏捷,脑子也算冷静,匆
忙间低头侧身,险险地避开了那一记杀招,刀锋蹭着她的脸颊划过去,切断了几丝头发,她惊出一身冷汗,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那突厥人见一招落空,大为恼火,调转马头,回过来,再次提刀要刺。
倏然听见一声暴喝,戚虎持着环首刀,跃了过来,架住了突厥人的攻击,他怒目圆睁,横刀劈去,只一刀,就砍断了那突厥人的大腿。
突厥人大叫一声,跌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