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州山多地少,耕地面积也就勉强能跟凉州打个平手,顶多雨水比这儿充沛一点。往年都是自顾不暇,今年又哪里来的余粮拿出来卖,并且还是低价贱卖?为了备战,皇上去年调了一百万石粮到鹭州做军用储备粮,今年年初,徐忠自己又跟小祖要了六十万石粮,用于这两年的军粮消耗,除了他,整个鹭州又有谁能拿得出这么多粮食?”
“可徐忠……”卫吉思来想去,还是感到无法理解,问道,“他是穷疯了吗?贪墨军粮也就算了,还以如此低的价格贱卖,他脑子……是进水了吗?”
“要么就是脑子秀逗了,要么就是穷疯了,手头有什么着急要用银子的事儿,急到火烧眉毛了,不得不出此下策。”周祈安随意猜测道。
卫吉:“……”
周祈安又道:“徐忠就是条疯狗,拴紧了铁链子,他便对你摇尾乞怜,可一旦镇不住他,他便要开始作妖了。皇上知道他本性如此,便派了宋归到鹭州做他的监军,知道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部下,也都跟他一个尿性,凑在一块儿迟早不安分,便又把他一半的旧部拆分给了怀信,从长安调了四万京军补给了他,又派了陈纲统领这些京军。”
“这陈纲陈将军,说好听了是忠心不渝,说难听了也有点‘死脑筋’,一旦认了主,轻易就不会变。他和徐忠完全是两路人,绝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皇上如此安排,便是不给徐忠犯错的机会,他犯了错,于皇上而言也是损失。”
正说话间,仆役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两人换到了餐桌去坐,又招呼一笛过来吃饭。
待得仆役离开,周祈安左手拿起了勺子,继续说道:“段方圆正在跟宋归联络,徐忠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很快就能弄清楚了。我还是觉得,”周祈安接了一笛递给他的汤,又道,“手里要有自己的军队。这是与青州府、与关t中侯,与所有人对话的基础。”
有了军队,他才能真正守护一方,而有能力守护一方,地方才能与他进一步交谈。否则,他也只能做一只借大哥、闯爷之势狐假虎威的狐狸。
而又等了三日,葛文州便从小垛村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怀里揣着段师兄的书信。
春天冻人不冻水,葛文州这一路上冻坏了,小脸儿、手背都冻得通红,卫吉忙叫人递上了手炉。
那信封却是温乎乎的,周祈安当即拆开来看。
短短一页半纸的信,周祈安却越往下看,眉头便皱得越深,看完,又随手翻看了一眼信纸背面,确认没有其它内容,这才道:“徐忠真是彻底疯了。”说着,把信纸递给了卫吉。
葛文州坐在一旁圈椅上抱着手炉,说道:“对了,二公子,段师兄还让我带一句话!他说信上不好详说太多,如果二公子有空,最好回山洞一趟。宋师兄在的那个地方离小垛村也不远,当天就能来回。如果二公子来了,宋师兄也能来山洞与二公子一会!”
“知道了。”周祈安看葛文州口齿伶俐,话传得清清楚楚的模样,又夸奖了句,“没白养,比小猫小狗强点儿。”
葛文州“哦”了声。
卫吉看了书信,也略显震惊。
周祈安道:“我明日启程,回山洞一趟。”
闯爷估计还没到长安,凉州那些银子的事儿,且得等着呢。回去一趟,他和山洞里的那些弟兄,彼此也都能安心一些。
鹭州,霜崖山,听风岭——
“一!二!三—!”
“一!二!三—!”
天渐渐暗了下来,山间开始风雪交织,两百多名士兵的号子却仍山间回荡。
宽敞的山路上倒着一棵巨型楠木,高度足有三层楼高。楠木下压着一条条麻绳,麻绳两端被士兵扛在了肩上。他们额头上青筋暴起,各个咬紧牙关,每数到“三—!”便开始齐齐使力,只是那楠木却仍重重倒在地上纹丝不动。
“一!二!三—!”
“一!二!三—!”
那楠木依旧没有离地,一名二十来岁的小兵,却忽然“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小豆子!”四周士兵忙叫道。
“小豆子,你怎么了?”
见了这一幕,张茂茂急得快要跳起脚来,忙说道:“快停下!快停下!”说着,跑到了那小兵面前,痛心疾首地跺了一下脚道,“哎呀!怎么会搞成这样!快看看,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