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合上了殿门,转身走了出去。
怀青迎上来,问道:“怎么样?”
“盖好了。”说着,周祈安把文牒递给他。
怀青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一扭头,撞上的却是周祈安冰冷冰冷的一张脸。
他一步步踱下台阶,眉头微蹙,望着地面,目光却有些失神,像是在想些什么。
怀青便问了句:“想什么呢?”
若是一个皇帝无能,那么他最大的美德,便是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他想杀一个人。
邵阳宫内,殿门合上,地砖上那一抹光影也随之合拢消失。
祖文宇松了口气,“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大字型躺在了书案下的氍毹上,身子又开始一阵阵战栗,甚至手指在微微抽搐。
他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使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令舟!”
张叙安系着腰封走了过来,看了眼殿门方向,走到祖文宇头顶,垂眸睨着他问:“大殿想闯就闯,玉玺想盖就盖,他是皇上,你的皇上?”
祖文宇躺在地上,抬眸看着他道:“你是皇上……你是太上老君……你这次的丹药,太厉害了。”说着,他伸出一只形若削骨的手,“好令舟,再赐我一粒吧!往后我管你叫爹,我封你做大盛国的太上皇。”说着,他忽然便爆发一阵孟浪的大笑。
想到风瘫在床,这辈子再也管不到自己的老爹,想到自己要封张令舟为太上皇,朝里那帮老东西青一阵紫一阵的脸,他便笑得直打滚。
祖文宇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封张叙安做太上皇,有悖伦理纲常啊!”
“有悖伦理纲常?那朕便封他为皇后吧!”说着,祖文宇捶地大笑,合不拢的嘴巴里连续不断地蹦出“哈”字。
他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直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张叙安站在一旁看着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等他终于笑够了,开口道:“清醒清醒!后天还有朝会,这药劲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皇上还喘着气儿呢,玩得太过,也不怕皇上哪天忽然好了,走过来一耳刮子抽死你?”
对于那瘫痪在床,却不知何时会忽然康复,重掌朝政的老爹,祖文宇还是怕的。
他说道:“你的丹药能把我迷晕,能让我发烧,能把我带到极乐,再把我拖向地狱……你就没有一种药,能让皇上再也下不来床吗?”
张叙安仿佛得到了某种允准,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顿了顿,又道,“单让皇上下不来床可不行……你那大哥、二哥,可都拿你当傻子呢。”
“当个傻子不好吗?”祖文宇笑道,“傻子干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都没有人会责怪。傻人有傻福!傻人不操心!傻人长命百岁!”
傻人什么都不用干!
大哥、二哥协同治国,而他老老实实在皇位上坐着,当一个人形摆件。哦,不对,单是如此还不够,下了朝后,他最好一天再临幸十个女子,给祖世德生一堆孙子,再从中挑一个英勇神武、文韬武略,最肖爷爷的,等百年之后,平平稳稳把皇位传下去,这便是老头子对他,对盛国全部的期望了吧?
既然如此,那便如他所愿。
“傻人还任人宰割!”说着,张叙安在祖文宇身侧蹲了下来,说道,“你知道当年皇上打进皇宫,靖王、赵呈,两人都被绑在宣政殿,靖王世子则被皇上俘虏,而皇上下令立即斩杀靖王和靖王世子,却把赵呈关进了天牢细细审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祖文宇道:“赵呈跟老头子斗了大半辈子,是他的死对头,他想让赵呈身败名裂!”
“不对。”张叙安说道,“那皇上就不想查查靖王和靖t王世子,让他们也一起身败名裂?哪怕没有罪名,凭空捏造也并非难事。只可惜他们姓郑,他们多活一日,于皇上而言都是威胁,只能立即杀之。”说着,他看向了祖文宇,缓缓开口道,“而你姓祖,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便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知道那日在骊山行刺的刺客,都招了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