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世德问了句:“张叙安?”
“正是。”
“这么快?”祖世德想了想,说道,“让他进来。”
一旁宫人上上下下地伺候皇上穿衣,叶公公则走到殿外,说道:“宣—钦天监张叙安进谏—!”
祖世德理着衣领从内殿走了出来,见张叙安正跪在外堂。
屋子里四处都掌着灯,可还是略显昏暗,殿内寂静,脚步声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紧扣着张叙安的心弦。
待皇上走到面前,张叙安道:“皇上在上,请受臣三拜。”说着,叩拜三下。
皇上见张叙安风尘仆仆,左臂上还绑着绷带,神情也有些异样,便问了句:“怎么了?”说着,目光落在了他身侧那一只不大不小的木箱上。
张叙安眼含泪光,说道:“本应沐浴更衣再来面圣,实在是有要是求见。”说着,他献上木盒,“臣找回了先太子的遗体!”
叶公公瞪大了双眼,震惊到说不出话。
祖世德半信半疑,他一言不发,只将盒子抬到了一旁茶桌上,打开来看了一眼。
张叙安垂眸跪在地上,心脏在“咚咚咚”直跳。
皇上说这是真的,这便是真的,皇上说这是假的,这便是假的。
过了许久,张叙安抬眸瞥了一眼,见皇上正背对这他站在一侧,后背不住战栗,似是在掩面垂泪。
这是旋儿,他可以确定。
看着尸骨上那一道道骇人的刀痕,看着这一方小小的木盒,祖世德眼前一片浑浊,不久便放声大哭。
原来,他竟只有这么小……
“皇上!”说着,叶公公也跪了下来,一时伤感,便也开始不住垂泪。
“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祖世德一再说道,“回来了便好。”
一切恩怨一笔勾销,他彻底地释怀了。
旋儿回到了故土,得以入土为安,他的思念与歉疚便都有了归处。
如今盛国又一切向好,权儿是他的常胜将军,康儿又有治世之才,这是老天送给他的天大的寿礼。
那一夜,两人在殿内彻夜长谈。
祖世德听张叙安讲尸首是如何找回来的,又听到阿加的故事,问了句:“怎么不把此人带来?他给我儿收尸,想必也是心善之人,朕要重重赏他!”
张叙安面露一丝心虚,说道:“此人是北国人,不在白城,所以……”说着,他跪了下来,“皇上,此事过了太久,追查难度太大,臣不得已……”
他想了想,又道:“回丹人太过狡猾,互相包庇,臣不得已大肆搜捕当年可能参战之人进行审问,结果引回丹人激变,与官兵发生了冲突,死了些人。回丹族老力劝族人而不能,又悲愤而亡……还请皇上治罪。”
祖世德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说道:“知道了,快起来吧。”
他自然清楚此事无异于大海捞针,饶是登上了皇位,可以调动天下资源,他也从未奢望过此事,没想到张叙安还真给找回来了。
祖世德又看向张叙安左臂上的白布条,问道:“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张叙安仍跪地不起,说道:“臣大肆追查此事,引回丹人记恨,在白城遇刺,好在有近卫护身,倒是没什么大碍。”顿了顿,他又道,“臣这贱命一条,若是能献于帝王家,也算是臣的造化。臣只是担心,回丹人会对族老一事耿耿于怀,再来进犯北境,但族老他是情绪激动,这才……”
自尽二字他没有说。
皇上心里已经有数,只说道:“不必再提,找回来了便好。”说着,把张叙安扶了起来。
不说回丹部,整个北国都成不了气候,若是回丹部执意来犯,多往北境增派些兵力,一边打一边哄便是。
皇上又面露和蔼道:“想要什么赏赐?说说,朕无有不准。”
“臣什么赏赐都不想要,只希望先太子能入土为安。”张叙安道,“真心话。”
他的确什么都不想要。
王侯将相,金银财宝,往后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而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皇上的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