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哭的云。心肝被人偷走,却要被抛弃。”小钟道。
大钟于是默默挑出两只餐盘,一只是蓝中带红紫的窑变圆盘,一只做成花朵形的青瓷,让小钟选。她选前一个。他在上面又摆了一次盘。云垫在底下当作花瓣,最后的一点饭就堆在中央迭成蕊心,又将芝士块磨成雪屑的模样,雾蒙蒙地笼在上面。
想着随便弄弄,最后却变成很有仪式感的一餐。
“能吃多少是多少。”他道。
小钟狼吞虎咽,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一整只饭团吃光。又香又鲜,黑松露的味道被调和得融洽,依稀品得出来处,却已不是孤单时的模样。吃到最后,底味却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酱油麻油饭。
大钟见此却有几分受宠若惊的诧异,“是晚饭不合胃口?粤菜总该有些能吃的吧。”
“不好吃,乳鸽又咸又柴,像预制菜。烧腊也是,海鲜不新鲜。”
“这么难吃啊。”他道,“然后就光吃酒?怪不得要醉。”
“不吃酒没得吃了。”
“饿着肚子吃酒,伤身子的。”
说完,他等闲自若开始吃没放任何调料的蛋清。
小钟看愣了,支支吾吾说:“我……我没放东西。”
“我吃得出来。”
他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果然很奇怪。家里放着那么多调味料,结果自己就吃没味道的蛋,连腥味都不去?
“为什么不吃饭?”
“我不饿,吃一点就饱了。”
一道菜,尝过味道就算吃过,上次也是这样。后来小钟不负所望吃光三只饭团,他也把花心舀着吃完。剩下的云就留作他第二天的早餐,本来他也没说不要。
大钟花了几分钟处理今天必须做完的工作,小钟翻着他案头的书,自己玩了会,突发其想道:“如果意外怀孕就像买中彩票,我明天就去买一堆彩票,要是中奖,中够我过一辈子的钱,就一直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会那么容易怀上。你自己吓自己,才会吓坏的。”他道。
小钟神光一转,转到手中的书页,也不知是不是情绪作祟,恰好就瞥见最凄美的那句话,妻子对丈夫说:“请想想你怎样爱我。我不奢求你永远这样爱我,但请你记得,我的里面永远有今夜的我。”但她直觉那本来该是作者的话,作者菲茨杰拉德。
“这本书你看过吗?”
“原版看过,国内的译本没有。”
“讲什么的?”小钟定定望向他,透着相信这本书跟自己有关的直觉。
“医生爱上一个病人。”
“他会反复地爱上病人吗?那好像他也生病了。”
大钟摇头,“就是最初的那个。病人成为绝对性的存在,他就从医生失格了。”
“我不会这样想,让他成为医生那种技术性的修养没有失去。”
“但他不该知晓某位病人的特别,却又做不到心无杂念,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
小钟稀里糊涂想了半天,到这才听出他早就没在讲书里的事,而是在讲他自己。她们刚才完全是鸡同鸭讲。想清这点,她后悔起过分轻率的高谈阔论,不知该讲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