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作沉吟,抬手指了指看台另一侧,那里安静地站着几只雌虫,发色或深棕或浅金,甚至包括那只曾去别墅“请”他们的金发亚雌。
“挑一只吧。”
喀戎猛地抬眼看向奥古斯都。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蒙特大公或许会因他“独占”奥菲而发难,或许会强硬地塞给他几个雌侍雌奴以示惩戒……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指向的,竟是蒙特家族内的雌虫,这意味着什么?
血脉相连的……近亲?
……蒙特大公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蒙特家族一直以来都遵循着家族内通婚的传统。”似乎是看出了喀戎的困惑,奥古斯都身旁那位军雌平静地开口解释,他的目光转向奥菲,
“公储殿下,您只需让他们其中之一诞下雄嗣即可。不用担心他们会纠缠您。”
喀戎下意识看向奥菲,但雄虫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股酸涩的恐慌这才后知后觉地漫溢上来,淹没了胸腔
不过这恐慌没持续多久,他的手很快就被温暖坚定地握住了。
额上的火焰纹有如实质般烧得奥菲生疼,但他直直地凝视着奥古斯都。他向来厌恶自己这个雄父,奥古斯都每次见到他,都好像一副记不起来他是谁的模样,
明明只有他一个雄子。
奥古斯都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残忍又冷酷。世界对他好像只是一个游戏。
奥菲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雌父,仆虫们说,他的雌父是家族中一个旁枝的亚雌,与奥古斯都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他生下的雄子眼睛不是红色,而被认为玷污了尊贵的血脉而被抛弃。
他很小的时候试图寻找过雌父,他找到了,在一颗偏远的星球。奥菲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亚雌似乎很开心,手里还拉着一只比他年幼的小雌虫。
奥菲就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时隔多年,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憎恶的雄虫,奥菲突然有些恐惧,透过他,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那个假使他没有找到喀戎,那个无波无澜活了上百年的,未来的自己。
奥古斯都像一具俊美的躯壳,没有信仰,没有信念。
他有漫长的生命,无上的权力。
身边的虫从来不会拒绝他,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从来不会失去,他就是规则。
奥菲想,如果他在这样麻木的旅程里,与不爱的虫生下了一个蛋,他会对他们多出任何一分关心吗?
不会,他自私,残忍,又冷漠。他和奥古斯都是同一种虫。
于是,奥菲不再憎恶奥古斯都了。
他看着那个‘不同世界线里未来的自己’:“我拒绝您的提议。”
雄虫清冽的嗓音在死寂的角斗场清晰无比。
奥古斯都的目光微凝,“哪怕你可能因此失去爵位继承权?”
奥菲的目光落在奥古斯都身上,这只略年长的雄虫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权杖鞭,鞭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持有它的虫就拥有着可以调动蒙特家族一切力量的权力。
缇雅玛星域拥有着令无数势力垂涎的丰饶资源。数十颗星球散布在星域深处,每一颗都蕴藏着取之不尽的稀有矿脉。无数座军事要塞横亘于星际航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柄看似简单的权杖鞭掌控之下。
但奥菲知道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拥有比这些更为珍贵的东西。
奥菲轻轻抬了抬那只和军雌交握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喀戎固执地攥住雄虫的手,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给雄虫同等的财富和地位。
奥菲没再试图抽手,反而紧紧回握与他十指相扣,然后用另一只手向奥古斯都行了个简洁的告别礼,即使用左手行礼并不符合规范。
喀戎感受到这个举动的含义,手指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奥古斯都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感到愤怒或失落。
或许正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
对他而言,这就像世界这场为他而设计的游戏里,某个非玩家角色念出了属于他的预设台词。
他不会认为这个角色违抗了他,因而也不会对这个角色感到生气。
同样,他也不会觉得有必要去改写这段必然发生的程序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