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萦扇心下了然:“第下已有主意了?”
成之染颔首,她二叔成雍进位司空以来,颇有几分富贵闲人的模样,既然他有意离京,到京门也是件一举两得之事。
她亲自到东府与成雍商议此事,成雍甚是欣然,能回到京门故里,何尝不是幸事。只是此事仍需得到成肃首肯,他当即派人快马赶往彭城请命。
桓夫人知晓此事,悲悲切切地找上成之染,哭诉道:“我的四郎远在湘州,兄长去岁也丢官的丢官,丧命的丧命,如今倘若你二叔也离开,让我还怎么活下去!”
成之染劝道:“不是还有二郎在跟下侍奉?他已经长大,叔母若是有什么难事……”
“二郎如此不成器,我怎能指望他!”桓夫人痛心不已,“旁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好好地去太学读书,二郎却死活不肯去,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可让我怎么办!”
成之染岂不知成修远纨绔,可是他堂堂醴陵县公世子,再怎么纨绔,将来铨叙一官半职,还不是风光坦途?她心中犹疑,这些事,她叔母不会不明白。
成琇莹随母亲前来,见状颇有些无奈,私底下寻了个机会,对成之染道:“我母亲确是为二郎忧心,不单单是因为我父亲外任。”
成之染不解其意。
成琇莹有几分忸怩,道:“皇次女今岁便要及笄了,已封了清河公主,因大郎与琅邪公主婚配,我母亲想着,可否也让二郎尚主?”
成之染吃惊不已,一时间哭笑不得。
成琇莹犹自解释道:“我阿母年纪大了,平日里难免胡思乱想,二郎若没有着落,她终归难以安心。”
成之染叹息:“公主岂是人人能娶的?”
成琇莹垂眸,道:“我明白,可我阿母认准了这事,旁人怎么劝都说不通。她还说,大郎再如何,也只是庶子,二郎却是嫡出,并不比他低了哪里去。”
成之染眸光微动,对她道:“这些话,休要在人前提起。”
成琇莹颔首:“我只对阿姊说便是了。”
“阿妹可希望二郎尚主?”成之染问道。
成琇莹沉默了许久,道:“清河公主冰雪聪明,我阿兄配不上的。更何况,她也不会喜欢我阿兄……”
“哦?”成之染心中一动,问道,“为何?”
成琇莹抿了抿唇,摇头道:“只是我猜测罢了,帝女之事,我哪里管得?”
她不愿意说,成之染也不再追问,对于桓夫人所思所想,只怕成雍要比她更为头疼。
人心不足蛇吞象。成氏已到了如此煊赫的境地,再往前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得不深思熟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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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雍派去彭城的使者还没有回信,孟元策一行于料峭春寒之中归来。
不出成之染所料,这一行无功而返。成肃既不肯做梁王,也不肯回京。
据孟元策所言,他犹在病中,强自答谢圣恩,却无法受命。
天子听闻回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待退出殿外,成之染唤住孟元策,问道:“仆射此去彭城,可知梁公患了什么病?”
孟元策看了她一眼,似是叹息:“梁公到了这般年纪,患了什么病都不稀奇。”
两人沉默地并肩而行,初春的日光凛冽薄凉,落在人身上也了无暖意,成之染不由得拢了拢袍袖。
“孟仆射,”她兀然止步,紧盯着孟元策的眼睛,问道,“你想做尚书令吗?”
孟元策神色微变,说不出到底是惊讶还是惶恐,抑或是兼而有之。他下意识朝四周扫了眼,随从都跟在后面,颇有眼力见地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想来是没有听到成之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