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榕会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压下帽檐:“嗯,那我就把桌子掀了,谁都别看。”
“章榕会,你任性也有个限度!”章培明回身,厉声训斥道,“这不是由得你来开玩笑的事!”
六月底,公司年会前夕,章思晴带着杭敏英从江津过来,她主动攒局请客,邀姑侄俩吃饭。
杭敏英去年十二月份考研初试没有过线。
大家都心里有数,她在学习上是缺了一些天分的。
杭敏英本来苦哈哈地被章思晴逼着二战,但是又峰回路转,计划赶不上变化,舅舅舅妈要去香港定居了。
章培明说,家里孩子不用逼得太紧。可以让她申请一个香港的大学读研,顶多就是多缴一些赞助的费用,正好他和路青以后都在,方便就近关照着。
再次有了曲线救国的新方案,杭敏英转而捧着书,每日里啃雅思单词,就等着回头跟舅舅舅妈一起走。
章思晴一边同路青聊天,一边关照地往意浓碗里添菜。
姑侄俩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她也多少有些为难和感慨。
返至中途,路意浓吃了两口肉,口里发腻,起身去了洗手间,偷偷吐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撞见路青正在走廊上抱着手臂抽烟。
她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问:“你跟章榕会避。孕的吧?别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路意浓现在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也不会奇怪。
“不会,谢谢姑姑关心。”
路青短促笑了声:“好吧、好吧,当我多事。我明天要回一趟江津。”
“早上刚接到消息,你爸被拘捕了,”她啧了一声,“好像是虚开发票,业务造假贪污的事情吧。”
明明是自己的哥哥,路青现在却好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玩笑。
“你不知道,这事培明本来打算息事宁人的,榕会甚至派了律师去帮他,但还是压不住,闹开了。”
“我今天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她眼里闪着看好戏的光彩:“你说,今天是你爸爸,明天会不会是其他人?”
路意浓回避了她的眼神:“如果他真的违法犯罪,就应该受到惩罚。桐南只是小本经营,我们遵纪守法。”
路青斜歪歪靠在瓷砖上,嗤笑她:“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知不知道要搞垮一个店铺很简单的。”
“只要认真抓,哪里不是可以关门大吉的消防隐患?”
“要是再加上几个举报、一些谣言就更方便了,”她发挥想象道,“民宿嘛,违禁品、聚众淫*乱、传染病……举报停业整改三月又半年。”
“在外名声都坏透了,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路意浓转身想走,又被路青用空的那只手捏住腕:“甚至,再费心些,制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一个顶梁柱塌下来,整个家庭几代人都就会被拖入无止境的苦难。那是多少金钱赔偿都填不回来的。”
“而这些根本他们不用自己出手,一个示意下去,就自会有无数程旻这样的人前赴后继,愿意去办得干干净净,揽下所有责任。”
她问:“你拿什么陪他们折腾?”
“我当初跟章榕会斗,是有破釜沉舟,赔上自己性命的决心。”
“你能拿上你的家
人做赌吗?”路青轻蔑地笑:“就为了章榕会高贵于旁人的,爱?”
回到餐桌上时,杭敏英还在挨章思晴的说。
要她好好背单词、考试,在香港多听舅舅舅妈的话。
杭敏英漫长坎坷的求学过程,比起路意浓简直一波三折。
她气鼓鼓地戳着碗里的虾肉,忍不住酸溜溜地小声朝她蛐蛐:“你上得了P大,还不是得多亏我哥哥?”
路意浓就在那听着。
拿起的筷子突然停下了。
她感觉到这些年内心那些伪饰的不介意在今天疯狂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