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秋天离开了。
大概是为了实现“很快回来”,她的脚步声离开得很快,吵吵闹闹的,一点也不得体。
棠悔坐在长椅上,守着她的围巾,也在那个时候很担心她过那条人多车多的马路的时候会出什么问题,便轻轻蹙眉,提高音量对她说,
“隋秋天,你慢一点。”
于是隋秋天的脚步声慢下来。出自之前的习惯,她格外顺从棠悔的话,也在那个时候回了头,遥遥地给出回应,
“我会的棠小姐。”
可能是她的语气太乖顺。棠悔沉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都能想象到,她对她说这句话时努力朝她挥手的样子,也能想象到,隋秋天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的模样。
棠悔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隋秋天离开的方向,等到一声近距离的车响,才有些迟钝地收回来,落到近处。
隋秋天不是什么阳奉阴违的人。
棠悔稍稍放下了心,便在马路边上静静等隋秋天回来。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中途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棠悔来说——
这是她习惯的、长期处于的长夜中的一个最普通的片刻。
她抱着隋秋天的围巾,集中注意力,去听周围的动静。
这是曼市比较繁华的路段,人多车多,交通管控比较复杂,到处充溢着车响,尖锐的喇叭声,行人过马路时的嘈杂交谈声,小孩扯着嗓子哭闹,车主用方言争执,轮胎刺啦刺啦地摩擦柏油路,街边乱哄哄的音乐,路边喇叭里的叫卖,鞋底摩擦路面,自行车路过人行道时有些恼怒的“叮铃”……
棠悔低着眼,握着盲杖。
从各式各样的声响中辨别。
脚步声很多。
有特别重的,穿着皮鞋摩擦的,有走几步停几步和别人说话的,有走路习惯不好,走着走着就喜欢蹭着地面走的,有那种特别灵活,像是在跳跃着走的,有穿着高细鞋跟发出尖锐落地声音的,有从她面前经过时特意停下来打量她的……
棠悔低眼。
都不是。
“小姐,”她等了太久,又拿着盲杖往马路对面张望,以至于停下来打量她的人发出询问,“你需要帮忙吗?”
“谢谢。”棠悔摇头。抱着隋秋天的围巾,慢慢地等,对询问的好心人笑了笑,轻轻地说,
“我在等我的恋人。”
好心人停了片刻,大概是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便对她笑了笑,“好的。”
没有再多说。
棠悔朝她点点头。
脚步声重新出现,从她身边路过。
她坐在临近路口的位置,每次红灯过完之后,路口会有一次特别嘈杂的动响,是在路边等候的两拨人,齐齐往对面走过去的声音。
在这种声音第五次出现以后,有一道对棠悔而言极其熟悉的脚步声出现了。
快,不是特别快。大概是很克制地在遵守她的叮嘱。
稳,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断掉,也不会走着走着突然跳起来,甚至每个步子迈出的距离都很标准,没有相差太多。
习惯很好,不会蹭着地面走,有点轻盈,也夹杂着一种从前不常有的雀跃。
由远及近,带着一阵清淡的花香,一阵温暖的风。
太阳底下。
棠悔抬起脸来,被眼皮上的热意晒得微微眯起眼,很准确地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还有,那句随着脚步声,终于抵达她身边的——
“棠小姐。”
棠悔冲她笑。
隋秋天匆匆忙忙地走了一趟,身体靠近她的时候,还带着热意,
“便利店里人太多了,我结账的时候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