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知重重的推开钟离寂,走向神情不自然的沈宁,问她:“这是见血散,你一直在研制的毒药,是吗?”
从前还在药局的时候,沈宁便在研究见血散了,她对薛遥知说过,她想研究出天下至毒,薛遥知尊重个人爱好,沈宁拿着改良的方子来问她的时候,她也知无不言,帮助沈宁一起改良药方。
薛遥知也用毒,但她多用的都是迷药一类的毒,此等见血封喉的毒药她很少用,却并不代表她不知晓这见血散的毒性有多强。
但沈宁将见血散用在了战场上。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除了她。
耳畔那修士临终前的谩骂声犹言在耳,让薛遥知脸色惨白。
她知道战争残酷,也知道会有无数伤亡,但为什么要用此等下作的手段取胜?听那修士所言,还有不少城中未来得及撤离的百姓中招……
薛遥知没有等到沈宁的回答,她忽然大步往城中走去,城内也是浓烟滚滚,想来自爆的修士数量不少。
可纵然如此,地面仍有残存的尸体,大多都是面色发青嘴唇发黑的尸体,残缺不全如同垃圾一样的倒在地上,他们身上穿着染血的白衣甲胄,都是宗门里的年轻弟子。
也有不少身着布衣的普通人,身无灵力波动,只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战争的阴影之下。
城内还有不少身着黑色甲胄的魔种,倒在了魔族胜利之前。
无数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一眼望去异常惨烈,触目惊心。
正在处理尸体的魔兵看见薛遥知,连忙行礼:“主上!”
声音将薛遥知惊醒,她触电般的收回目光,扭头便对上了钟离寂的视线。
墨羽他们也追了过来,全都面色不定的看着她。
或许是烟雾太浓,又或许是她这段时日太过疲惫,薛遥知觉得她的脑子快要炸开,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踉跄的身形,跌进熟悉冰冷的怀抱。
钟离寂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不是说过要保密?!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夙渊叫苦不迭,薛遥知是魔主,在魔界的声望不凡,钟离寂从前也说过永远不可对魔主不敬。
所以薛遥知哪有那么容易能看好?
墨羽不得已上前打圆场,温吞开口:“君上息怒,主上若只是寻常女子,依靠您的宠爱过活,夙渊自然能将她看得牢牢的,可她不是。”
钟离寂面沉如水,让夙渊去找丹绯领罚之后,便抱着昏睡的薛遥知大步离开。
薛遥知并没有昏迷太长的时间,意识回笼后,她睁开眼,四周皆是陌生的环境,钟离寂应当是将她带到了埋雪关的一处宅邸中安置。
钟离寂和沈宁的声音隐隐从外面传来:“为什么还会晕倒?不是说知了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吗?”
随之而来的是沈宁的声音,她向钟离寂解释身体底子亏空是很难完全养回来的,薛遥知最近太累,又被城内的情况刺激到,才一时陷入昏厥。
“这话你说过不止一遍了。”钟离寂冷声说道。
沈宁也很无奈:“您都知晓我说过不止一遍,为什么还容许魔主来战场?”
钟离寂顿了一瞬,他总不能干涉薛遥知的自由,薛遥知在这方面尤为敏感。况且今日也只是意外,本来瞒得好好的,但这才刚开始就这样,往后……
他们似乎停止了交谈,薛遥知也恢复了不少力气,从榻上爬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察觉她起身,一旁值守的丹绯立刻迎了上来:“主上,您还好吗?”
薛遥知点了点头,视线往房里扫了一眼,出乎意料的是墨羽竟然也在,见薛遥知看过来,墨羽便走了过来,掀起袍摆,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你来替魔君向我解释是吗?”薛遥知没叫起,她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
墨羽一如既往声音平静的开口:“埋雪关战况胶着,迟迟没有进展,若再不兵行险招,我们不说会被耗死在埋雪关,打下埋雪关,也会有更多损失,是以臣夜观天象,推测出这两日恰巧就是东南风向,可以毒攻城,此番胜利,乃天时地利人和。今还望魔主以大局为重,切勿干扰军心。”
钟离寂听到声音也大步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察看薛遥知的情况,并让墨羽等人退下,墨羽岿然不动,似是一定要等到薛遥知的回答。
钟离寂叹了一声,温声细语的同她说:“知了,战争本就如此,要么长驱直入,要么兵行险招,都是行军之道。”
沈宁也跪在了薛遥知面前,认真的同她说:“知了,毒攻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也读过《魔史》,应当知晓用毒的不止我们,那群自诩正义凛然的修士,他们也会用毒啊。”
薛遥知看着他们,神情有些失落,她没有与他们讨论这手段究竟光不光彩,而是问墨羽:“当年我离开寒川州时,记得埋雪关内尚有数十万百姓,今时今日,逃出生天的百姓有多少?被毒攻波及的百姓又有多少?”
“城中人族,不过三分之一。”墨羽已经统计好了数值,冷静回话。
“那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就活该死在这不光彩的明争暗斗之下吗?”
墨羽愣了一下,他明显没想到光明磊落的薛遥知说的不是他们以毒攻城,手段低劣,她看见的竟是最普通的底层人族,分明那些人族和大多数魔种一样,都命如蝼蚁,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