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容吉闻言,实在憋不住,低低地笑,心想,离开了他,还有谁会天天哄她开心啊。
“梁彦好,ЧамайгдаиадэдоногнадайамамьдраасайгэжYсчбайна。”(我想你多陪我活几天。)她昏睡过去之前的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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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彦好的求救响箭响起时,赵野他们准备给马棚收尾了。天色渐深,马棚只差几片芭蕉叶,只余一个小角落。
他听见箭声,回头望了眼远处山腰,果断放下了手上的工具,转身跟关逸说,“这些交给你,应该是他没注意,又受伤了,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带着娘子先过去看看,能帮就帮上一点。等会儿你要是看到酒大夫,就让他赶紧到山洞里去。”
“诶,好,你放心地过去。”剑客揩了把脸上的雨水,指了指那山腰,让他赶紧过去。
章絮没有一个人回山洞,而是一直在山下陪着他们,能帮着做一点是一点,她清楚干这些粗糙的活有多累。
这会儿跟着他一块儿往山洞走,心里有些担心,嘴上便禁不住帮梁彦好说好话,“你等会儿见到了,别当着面骂他没用,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你作为队长,总该给他一段时间。”
他没答应。他肩上的责任太大,偏袒队伍里的任何一个都看起来不妥。再加上,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是过得轻松的,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解释道,“他要是个正常人,心里自然知道我怎么看他,娘子,他没那么脆弱的,就是孩子脾性。”
两人带着两包收拾出来的贴身衣物,逆着脚下的水流一路上山,在一地落叶的林子里滑又滑,摔了又摔,终于于半柱香后赶到了洞口。
梁彦好比上山之前看起来还要惨,半张脸肿得又高又大,像被人打过,身上的血渍也是乱七八糟的,但偏偏一眼看过去活蹦乱跳,惹得赵野忍不住吐槽,“你女人打你了,你就忍着,搬救兵算个怎么回事。”
公子哥才不理赵野呢,他嫌弃赵野是个糙男人,会碰坏他的容吉,于是走上前拉住章絮的手,央求道,“容吉的胸骨断了,章娘子快帮我看看。”
胸骨断裂,那可不是什么小事。章絮赶紧拍了拍赵野的手,让他把火升上,接着问,“她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
章絮怕黑,两只手都攥住了梁彦好的手才敢往里走,边走边说,“你帮我看着脚下,有东西同我说。”
两人你牵着我、我拉着你的,走到了呼衍容吉的身边。此刻她已经彻底昏睡过去,呼吸又轻又缓,身上还开始发热,章絮的手才摸到她的脸,就触到了烫手的体温。
“这个得等酒大夫来,胸骨断了危险的事情,要是万一断骨戳破了脏器,形成内伤,才是真的九死一生。你们最多帮忙降降热,擦洗擦洗身体,别轻举妄动,把伤势弄得更凶险。”赵野拿着把刀,边削湿木的树皮,边跟他们说,“是谁跟她说的让她去打猎?要是她方才选了打猎,我肯定让关逸跟着一起来。”糙汉一眼就看见那只倒在边上的黑豹,叹了口气,发问。
他们没接话,章絮发现了一个同样棘手的问题。此前他们都是分了好几个房间歇息的,互相之间还有些隐私,可如今不得不挤在一个不过几丈宽几张高几丈深的洞穴里,还要为她清洗身体,脱衣解带换上干净的新衣,实在麻烦。
“夫君……要么你想办法帮我们弄个隔断,要么背过身去。”她抬头看了眼梁彦好,又问,“你要回避么?”
他摇头,“我是她男人我回避什么?再说,按照你的力气,未必搬得动她,我虽不懂这些事情,但也能在边上帮帮忙。”
“好,那我们开始吧。”女人趁着黑把自己的长发重新挽紧,接着扶着石壁走回洞口,从包袱内取出女人的外衣与擦身的麻布,拿上,而后领着赵野给的一盏小油灯,再度回了内处。
没有光还能骗自己,她伤得不重。可等火光照亮洞内,亲眼看见那一身的血色,他便不能再天真地自欺欺人了。
“别碰她的背。”梁彦好记得她的痛呼,突兀地提醒,然后弯下身,跪在地上,把她从血泊之中捡起来。
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太浪费笔墨。我们只知道,赵野又回了趟山下,取了两片大芭蕉叶回来,用两块巨石夹在中间,把山洞隔出前后两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女人们在里,男人们在外。
章絮和梁彦好费了不少力气,把洞内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以防有其他的大型动物再度闯入,同时帮呼衍容吉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
关逸处理完山下的一切,来了,来时提了壶酒,说给兄弟几个暖暖身体。
赵野累得没力气,边吃馕饼的功夫边给黑豹剥皮,想着等大家都忙完了要紧的时候后再煮一锅肉汤好好进补进补。特别是容吉,给她留了好几块骨头,专门挂起来阴干,等她好些再下锅。
梁彦好特意要了黑豹的两个犬齿,说的时候还羡慕地看了看赵野,嫉妒他有一整串的狼牙,看起来威风凛凛又霸气。赵野笑他心眼小,凭本事拿来的东西,他想戴多少戴多少,区区两三颗,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公子哥不接话,抓着拔下来的那两颗牙美滋滋地找章絮做吊坠去了。说的时候还刻意央求,他和容吉一人一颗,凭此留作纪念。
不知道纪念什么,伤成这样也要留念。章絮琢磨不透他,只接下了犬齿,说等哪天有空了帮他做。
正是大家围坐一圈挨着火堆取暖的时候,酒兴言终于赶了回来。
他看见浑身脏兮兮的众人,喘着气丢了几块野姜到地上,催促道,“赶紧煮姜汤,淋了雨的都要喝,丫头有身子,少喝几口,身上不冷就停下。”
接着解下背上的背篓,说,“找到了些许沙参与人参,赵野、关逸,你们就当饭吃,洗干净了往肚子里送就行,这样最补力气。今日太劳累了,忙过就早
些歇息。”
最后处理呼衍容吉的伤势。
这不是简单的小病,一般人也不太会伤到这里,应该是撞击到了凸起的石块受力不均所致。
只见酒兴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左右两幅肋骨,松了口气道,“断了右边两根,不算太重,咱们先纠正回来养着,后面慢慢补。”
梁彦好站在一边,亲眼看着酒兴言把错位凸出的断骨扶正,然后取了好些木板与布条来,缠缠绕绕的,给她做了胸腔的固定。
“这丫头,性子有些倔,不服输,是好事。”这话不知道同谁说的,大家都在听。这会儿分明六个人都在,洞内却静悄悄的,唯有烧柴声噼里啪啦,还有女人喝粥,男人饮酒的动静。
“我也不是想说,女娃和男娃有什么根本不同,你们年纪轻,喜欢比较属实正常。”酒兴言打上最后一个结,收了手,示意梁彦好可以把她放下后,继续道,“你们喜欢比较也没差,挺好的,上进。”
“可来自天涯海角的,大家凑在一块儿多不容易。有时候别刻意拿她当外人,或者另一类不能接触的人。说的就是你,小梁,不用时时刻刻把她看得那样紧,男人女人之间有很多种关系,可以是你们的男女关系,也可以是兄弟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