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形很高大,几乎和这石洞一样高,三米有余。因为他身后都是石头,郁舟竟觉他像一座雕像。
郁舟听见他道:“汝来此,是想继承吾道?”
陆照火身上开了个大血洞,都这样了,剑道圣人还以为他想继承剑道,郁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想笑。
陆照火神色淡漠,语气平静道:“不是。我来是为了让你走。”
圣人眉头微蹙:“为何汝始终不愿继承吾的剑道遗志?”
“你活着时也算一方神圣,”陆照火语带讽刺道,“死后却甘愿被困此地,靠吞噬别人的剑气苟延残喘。这算哪门子的剑道?”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郁舟大气都不敢喘,怕被波及。
圣人沉默片刻:“吾心未死,剑道亦未死。”
陆照火缓缓摇头:“你那不是剑道,是执念。剑道需要的,从来不是死人。”
圣人:“汝剔剑骨,引吾魂魄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吾已将剑骨给汝,难道汝就不想再更上一层,成为当世第一强者?”
“没有剑骨,没有剑,”陆照火负手而立,“我照样可以成为当世第一强者。”
况且被剑骨认主时,陆照火年纪还小,不由得他选择。
这发言味儿太冲了,郁舟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穿越前的家里,捧着手机看小说看到这句话,然后发条段评“装逼遭雷劈”。
圣人怔住:“汝于剑之一道的天赋,更甚于吾,剑骨认汝做主,还不是希望汝能将剑道发扬光大,为何汝竟弃之如敝屣?”
陆照火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多为何?别再讲你的歪理了,剑骨还你,早入轮回,你下辈子说不定还能学剑!”
圣人学了一辈子剑,他的起点不高,十年苦修也未必赶得上别人一年,是靠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才进步。死后执念未消,一块剑骨认了千年难遇的天才为主。
他常常在心中羡慕,若他是陆照火,一定会将剑奉作自己的神明,加倍努力地修习,领悟最强的剑意真谛,今日却得知这人将剑当作可有可无的存在,大怒之下,只觉得剑骨认错了人。
圣人突然道:“难道在汝心中,剑还不及汝身旁这个炉鼎重要?”
郁舟就像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而且是送命题,他连忙抢答:“我如何能与主人的剑相提并论!”
圣人已经知道答案。他脑中不断回响着陆照火所说的话,他已经是个死人,靠不断地吞噬剑意苟延残喘,非但没有什么进展,性情反而越来越乖戾。
一瞬间万念俱灰,他是否真的该入轮回了?
执念一破,他的身体就开始消散。这不能由他决定,上千年了,他吊着一口气活,这口气若断了就再也续不上。
消散之际,圣人看着眼前并立的两人,剑骨百余年来所托非人,这口气实在咽不下,指尖弹出一道白光,冲着郁舟而去。
论皮肉,秦舟是最出挑的,偏生性烈难训,之前受了几次责罚,身体留下病根,一直没调养好,素日里唇色淡若新荔,病歪歪的,这会儿颜色因劳累红润了些,双颊晕开海棠醉日般的潮红,透出些活色生香来。
如果是个性子和顺的,不知道值多少钱。
崔管事心中惋惜,收回了目光,道:“从今天起,你们就在这院里住下,门口有专人把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院!这里虽不是合欢宗的地界,但你们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都听明白了吗?”
他的手段,在场炉鼎都领教过,纷纷低着头小声道:“听明白了……”
崔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句州大会结束后,将举办庆功宴。到时候各宗各派的高阶修士会在宴会上挑选你们。他们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别以为你们学了合欢宗的秘法,就能高枕无忧。这段时日,你们不可松懈,须得加紧时间练习,才能攀上高枝。”
他走进人群里,让自己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每一个炉鼎的耳朵里:“你们也知道,炉鼎一旦被开鼎之后,体内精气流失越越多,活的时间也就不长了。可如果跟在高阶修士身边,那就不一样了,有上好的丹药养着身体,锦衣玉食,寿元绵长,那日子可比神仙都快活。”
郁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些话,崔管事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就像林怀嫣说的那样,从合欢宗被挑走的炉鼎,不是很快死了,就是被折磨成了废人。什么锦衣玉食,寿元绵长,都是对他们的洗脑而已。
“所以,你们必须在庆功宴上好好表现,也不枉费合欢宗这么多年对你们的栽培。好了,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你们进屋休息去吧。”
自有人带着女炉鼎到另一个院里入住。
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两个人住一间屋。原本在合欢宗内,郁舟和林怀嫣就住在一起,换了地方也打算如此。
他刚要和林怀嫣一起进屋,不料突然被崔管事叫住。
“秦舟,”崔管事道,“你过来,和乐渝一起住。”
来到这个异世界后,郁舟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名。他现在叫秦舟,真正的姓名只能埋在心里。
郁舟愣了一下,很快说:“好。”
许乐渝显然是不乐意的样子,但他也不敢忤逆崔管事的意思,站在屋里看着郁舟拿包裹进来,指示道:“你住靠窗的那张床。”
郁舟自然不会和他争这个,过去摸了下床铺,应该是金光宗的弟子来打扫过,并没有多少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