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烈静静看她半晌。
他眼睛的形状很漂亮,像一片清澈的湖泊,清灯下有像日照投下的光影。
沉烈挑眉,“若是诚心而做,又当如何?”
郑婉兴致缺缺,“诚心与否,传闻也只是传闻,于新人而言,求一个好兆头罢了。”
沉烈略一垂眸,“传闻百千,一一做过,哪里只是为求一个好兆头。”
郑婉窝回他怀里懒懒接话,“那还是为什么?”
帐外隐隐有晚风呼呼的声音,沉烈的声音向来会让人觉得有些凉。
平心而论,他并非是能称得上温和的人,与他最为契合的,恰恰是与温和全然相反的概念。
沉烈从来是锐利冷漠的。
即便是现在,纵然郑婉自觉沉烈对她多番放纵,他也的确并未表露出过什么陷情的失常。
但或许日转星移,他也总归是有些转变的。
好比现在,耳畔的声音带给郑婉更多的,是让人莫名松懈下来的平静。
他淡淡答,“或许是展现一个人能为这姻缘付出的最大诚意。”
不信鬼神的人虔诚跪拜,不通情缘的人字字斟酌。
一件一件如稚齿小儿般慢慢往下做,大约也有对日后坎坷不屈其志的最大决心。
郑婉一顿,抬眸,沉烈的视线焦点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两人懒懒交迭的手,和不远处冒着煦煦热气的暖炭炉。
明明是刚听来的习俗,他却仿佛懂得很多其中的意义,“人生数十载,任谁也知不会一帆风顺,争吵离心,起起伏伏,说来不过是匆匆寻常。但无论日后如何,结亲之日,大约都是期望着能相守到老。情爱说来飘渺,捉不住看不清,不妨就寄托在这些繁琐旧俗上。冗杂琐碎也好,惹人发笑也罢,有这些为证,至少在那一刻,是真心祈盼着能结发情深,两厢不疑。”
郑婉怔了半晌,随后轻笑道:“说了这么多,若中道离心,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那时的情深再笃,与空谈又有何异。”
沉烈却轻飘飘道:“人活于世,何止感情易散常弭,万事一瞬握于掌中,也难保到头不过雾散。许多事,经营在人,成败在天。计较太多,不过徒增烦忧。人既有灵,能被人窥探到的每一个瞬间,亦得以固化在记忆中珍留,并非时过即消。世事匆匆,拥有过一瞬间,其实已是难能可贵。”
郑婉不言。
真心难得,但也难得真心。
沉烈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不掺杂利益算计,全凭真情。
高门大户结亲为巩固家族门楣,平民百姓结亲为传宗接代,皇宫佳丽三千,也不过皇帝图色,妃嫔图位,各取所需。
就像她,此时此刻,根本并不单纯。
于是沉烈这一颗心,她有时静观,也觉无所适从。